鎮上，屠宰場。

　　辛老六疑惑的看著周春明，皺眉道：「小同志，你有啥要說的？」

　　周春明做了個請的手勢。

　　辛老六隻好隨著他，走到了屠宰車間門外。

　　周春明淡然道：「六叔，實不相瞞，這老黃牛的苦膽裡，有一塊很大的牛黃。」

　　「我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它。」

　　聞言，辛老六瞪圓了眼睛，滿臉驚訝：「小同志，你確定嗎？」

　　「你知道這玩意有多稀罕嗎？」

　　「一萬頭黃牛體內，也就勉強能湊出一斤牛黃。」

　　「我從解放初就在屠宰場上班，宰過的牛不下一千頭，也就見過兩次，而且還是指甲蓋大小的。」

　　周春明從容不迫：「沒錯，我非常肯定。」

　　「所以，想請六叔幫忙保守秘密。」

　　說畢，周春明從兜裡掏出一疊大團結遞了過去。

　　見到了錢，辛老六態度好多了，眼瞅四下無人，立即接過來清點。

　　整整二十張。

　　也就是兩百塊錢。

　　大手筆啊！

　　辛老六當了那麼多年屠夫，每次下鄉幫忙屠宰，都得趁機撈點油水，不但在老鄉家裡吃好喝好，還得拎走2斤豬肉啥的。

　　卻還是頭一回，收到這麼大筆的好處費。

　　辛老六收好錢，粗獷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好說，這個沒問題。」

　　「我這人啊，嘴巴夠嚴實，小兄弟你就放心吧。」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沒有牛黃，這錢我可不退啊。」

　　周春明點頭：「沒事，如果沒有牛黃，算是我看走眼了，那筆錢就當交個朋友。」

　　聞言，辛老六衝他挑起大拇指。

　　周春明又說道：「那你兩個徒弟……」

　　辛老六立即答道：「沒事，反正中午了，我打發他倆回去吃午飯。」

　　「這裡留我一個人就行。」

　　「如果真有寶貝，還是大塊的，那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屠夫一副為了周春明著想的模樣。

　　周春明點頭：「那行，就按六叔說的辦。」

　　辛老六掐了煙頭，轉頭大步走回車間，眨眼間就把兩個徒弟給轟走了。

　　那兩個徒弟明顯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很聽話，放下手裡的活計就離開。

　　辛老六還挺謹慎，把屠宰車間的大門給關上，讓周春亮在門口放哨。

　　緊接著，他把老黃牛拴好，找了塊布蒙住牛眼，先念叨了一段話。

　　周春明卻是知道，牛種這牲口有靈性，屠夫宰牛之前，多半要念屠牛咒之類的，祈求牛兒的原諒。

　　「老牛啊，你走好！下一世投個好胎！」周春明也默念道。

　　然後，辛老六掄起鎚子砸向牛後腦勺。

　　一套流程過後，這位取出苦膽，臉色陡變：「咦！一般膽囊是軟的，這個怎麼硬梆梆的！有戲啊！」

　　周春明微笑不語。

　　果然，把苦膽劃破之後，一個金黃色的玩意呈現出來。

　　這東西比拳頭還略大一些，形狀不太規則。

　　辛老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小兄弟，你發財了！如果我沒看錯，這塊東西至少能買二十頭牛！」

　　「我的天啊！一旦把它給賣掉，搞不好能當上萬元戶！」

　　周春明淡定從容：「運氣還行吧。」

　　跟這屠夫道了聲謝，然後取出完整的牛黃，用事先準備好的荷葉包裹住，放到竹簍裡面。

　　竹簍之中裝滿了大米，可以吸納牛黃的水份，又可以起一個緩衝和保護的作用，更可以掩人耳目。

　　辛老六死死的盯著竹簍，眼中滿是羨慕嫉妒。

　　此時，老五周春亮聽到裡面的動靜，推門走了進來。

　　周春明把竹簍遞給他，吩咐道：「老五，你把它給抱緊，任何時候都不要鬆手！」

　　「我知道！哥你放心！」老五拚命點頭。

　　因為昨天晚上，周春明已經跟他說過這件事了。

　　雖然周春亮不知道牛黃是啥，卻大概知道了它的價值。

　　這玩意賊金貴！

　　辛老六看著這兩兄弟，不由得感嘆道：「難怪你們不肯在公社食品站宰牛，非得跑到鎮上來，估計是怕太招搖，惹人眼紅對吧。」

　　前些年，是不許在家私自宰豬之類的，社員們得提前把家養的牲畜趕到公社食品站，那裡有專人幫忙幹活。

　　如果周春明這麼幹，肯定會轟動整個公社，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說不定，還會有周樹雄之類跳出來攪局。

　　畢竟，這頭老黃牛原先是集體所有。

　　人家要是反悔了，仗著權勢硬搶，那也麻煩得很。

　　所以周春明選擇了這裡。

　　他給辛老六那兩百塊錢，也是為了穩住此人，以免對方起歹心想獨吞。

　　另外，周春明也沒指望辛老六能保密多久。

　　等到土地承包到戶，搞活經濟以後，萬元戶會越來越多。

　　而且到了84年，公社也將不存在了。

　　這件事雖然令人震驚和羨慕，卻也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

　　至於馬從良那邊，周春明給了他錢和糧票，說是請二姑父吃午飯。

　　馬從良在國營飯店吃了碗麵條，又回來蹲在屠宰場門口抽煙。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觀看過屠宰現場，這也不是他關心的東西。

　　等到辛老六忙完之後，馬從良載著周春明兩兄弟，以及已經切割完畢，碼放在籮筐裡的牛肉，匆匆的趕往縣城。

　　現在天氣炎熱，新鮮肉不能放太久，必須得抓緊。

　　氮肥廠那邊，錢紹武和老鄭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兩人腳邊丟了一地的煙頭。

　　「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周春明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給老鄭手裡塞了兩包牡丹煙。

　　老鄭不動聲色的收好煙，微笑道：「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來來來，趕緊的！那個誰，來搭把手幫忙卸貨……」

　　處理完這些牛肉，到氮肥廠財務科領到了錢款，周春明略微鬆了一口氣。

　　在心裡默默的盤算了一下，明面上他還虧了一點錢。

　　但是入手了接近兩斤的牛黃，目的也就達到了。

　　返回的路上，錢紹武看著老五，突然狐疑道：「小亮，你這竹簍抱得那麼緊，裡面裝的是些啥？」

　　老五周春亮靦腆的笑道：「我哥在鎮上買了些皮蛋，我怕磕壞了，不信你瞧。」

　　說著，他打開竹簍蓋子，讓對方瞧了一眼。

　　果然就看到，米粒堆上放著不少皮蛋。

　　錢紹武哦了一聲，也就沒再關心。

　　手扶拖拉機回到村子裡，已經是夕陽西下。

　　周春明下車之後，給馬從良遞過去兩瓶洋河大麴。

　　這種酒現在1元3角7分每瓶。

　　馬從良瞅了一眼，頓時眉開眼笑：「老四你也太客氣了！自家人嘛，不必這麼破費！」

　　周春明嘿嘿一笑：「二姑父你辛苦了，晚上來我家吃飯，我炒個芹菜牛肉，再來個紫蘇炒牛百葉，咱們喝兩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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