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上大學就有用了？男人就沒自尊心了？」

　　「爸你想啊，假如我上了大學，以後說不定也能當領導呢。男人都勢利眼，老婆是大學生，長得好看又是領導，你說他高興不高興？老婆一輩子是個普通女工，還讓我這個大學生當上門女婿，憑啥啊！」

　　顧耀堂一時語塞，隻能犯渾：「我說不行就不行！你老實給我把技校上完，然後回廠裡上班，找個老實男人，以後安生過日子。」

　　顧小曼嗤笑一聲：「這世上有老實男人？男人手裡有了兩個臭錢，哪個不去吃喝嫖賭？有了點權力，哪個不是盯著別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

　　顧耀堂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樣，這是什麼狗屎女兒，十六七的大姑娘，說話跟外頭那些老娘們似的，一點不害羞！

　　趙玉蓮這個婆娘怎麼教的孩子！

　　「你知道個屁，怎麼沒有老實男人？許德貴不老實？他當隊長，從來沒偷過人家大姑娘小媳婦！小秋不老實？他天天哈巴狗一樣跟著你，他咋不跟著別人呢！」顧耀堂跟女兒吵架吵久了，說話也不怎麼講究，什麼都往外禿嚕。

　　「你少亂說話，小秋是我兄弟！」

　　「呸，你哄自己就算了，還想哄老子？男人要是對你沒想頭，人家找男孩子玩不痛快？跟你玩，天天要哄你這聾子兄弟，還要被你罵，誰又不賤！」

　　這回換顧小曼語塞。

　　「那你不想風光嗎？你女兒是大學生，你出去腰杆子更硬！」

　　「硬個屁，你成了大學生，這輩子隻能打光棍！」

　　顧小曼不服氣：「你這個賭棍都能找到老婆，我這麼優秀，憑什麼打光棍！」

　　「哈哈，傻種，我告訴你，大部分男人都喜歡笨的。哦，你咣嘰考個大學，你說到時候廠裡有幾個人配得上你？你還脾氣大，除了老子和你哥受得了你，誰受得了你？你趁早別做夢，你敢去考，老子就去考場鬧，看你怎麼考！」

　　顧小曼哼一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要考大學，以後工資高，早點攢夠錢給我哥看病。如果我哥的耳朵能治好，他就能正常結婚，有自己的家庭，我媽在地底下也安心。」

　　剩下的顧小曼沒說，改變了兄長的命運，她說不定就能回去了，氣死那個狗作者！

　　顧耀堂的語氣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反對：「你上完技校回來上班，也能攢錢。」

　　旁邊顧景元插嘴：「爸，讓妹妹去考大學。」

　　顧耀堂一巴掌拍在兒子頭上：「你懂個屁！」

　　顧小曼呼啦一下子站起來，用筷子指著賭鬼爹怒道：「你再打他一下試試！他這麼大了，又不是小孩，以後你不許再打他頭！」

　　顧耀堂也呼啦一下子站起來，大聲道：「他是老子的兒子，老子想打就打！有本事你去找個男人生三五個兒子，你想打就打，誰也管不了你！」

　　「你儘管打，你總有老的時候，等你跟我爺一樣躺在床上不能動，你就落我手裡了。到時候我也學我大伯父，讓你夾著屎睡覺！」

　　顧耀堂氣得差點吐皿，這狗屎女兒不能要了，他怕自己哪天被氣死。

　　顧耀堂氣呼呼坐下，端起碗繼續吃飯：「你少吹牛，你想考就能考上？」

　　顧小曼也沒事兒人一樣坐下：「我試試啊，你放心爸，我肯定不跑的，我上完大學就回來。我哥在這裡呢，我捨不得我哥。」

　　「我信你個花花嘴，等你去了外頭，那些男人花言巧語騙起來，你昏了頭跟人家跑了，我跟你哥怎麼辦？你想都別想，你要是實在想考，隻能考本地的。」

　　顧小曼拒絕：「不行，新安隻有個大專，連本科都沒有。」

　　顧耀堂不懂什麼專科本科："不都是大學？豆腐是菜，鹹菜不是菜？"

　　「那我去省城廬州行不行？廬州好大學比較多，而且廬州離這裡比較近，你騎自行車過去，兩天就能找到我。」

　　顧耀堂差點被一口飯噎死：「你做夢，你要想去也行，先把男人找到，把婚事定下，不然老子連技校都不讓你上了，給老子滾回家種田！女人讀什麼書，讀多了書心越來越野！」

　　「你別做夢了，我還是個未成年，法律禁止未成年結婚。」

　　「反正你休想跑！」

　　「哼，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反正我要考的。等我上完大學，我回廠裡就是高學歷，我可不想在車間幹一輩子。你天天在家裡跟我橫，你見到你們領導不是點頭哈腰？你不想當領導？還不是因為你大字不認幾個，你當不了！」

　　顧耀堂的心被紮的稀碎，他在賭桌上豪氣幹雲，以前見到許德貴賠笑臉，現在見到領導也得賠笑臉。

　　誰他媽願意給領導賠笑臉啊，那不是沒辦法麼！

　　這個不孝女！專挑老子的痛處踩！

　　「我要是成了大學生，人家欺負你的時候也會掂量掂量。爸，我跟你說，咱們家如果滿足於現在的狀況，很快就會走下坡路。我們家的希望不能全部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上門女婿身上，栽的梧桐樹、引來金鳳凰，我先把梧桐樹栽好，再說下一步。」

　　顧耀堂哼一聲：「吹牛！」

　　顧小曼不再跟他吵：「你別嘴硬，等我考上了，好處多著呢，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吹牛！比老子還能吹牛！」顧耀堂繼續罵罵咧咧。

　　吃過了飯，顧耀堂準備出去找賭友們摸兩把，他不喜歡在家裡，天天被女兒氣，不如出去打牌玩。

　　剛出大門，看到站在門外抽煙的許德貴。

　　「隊長，咋一個人站門口喂蚊子？」

　　許德貴剛才聽到了顧家父女兩個在吵架，他心裡嘆了口氣，香萍說得對，兒子的心思註定要一場空，這個丫頭心太野了。

　　可他承認，他喜歡這個丫頭的這份野心。隻有有野心的人，才能帶著一個家庭往上走。小富即安的人，一個不穩家庭就會走下坡路。

　　小秋那個傻小子天天就夢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從來沒想過要去考大學。

　　人家小曼就不一樣，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對的情況。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不中意他兒子。不管她中意不中意，他不能放過這次好機會。

　　這丫頭講義氣，假如兒子也能跟著考上大學，他家就能更往上一步。許德貴做夢都想讓兩個兒子以後都跨越一個階層，擺脫農民的身份。當工人，不，最好是當幹部！

　　他在門口連著抽了三根煙，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小秋，對不起了，為了咱們家的將來，隻能讓你先受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