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紅梅笑著招呼外甥女：「小曼來，不光給小梅送，你和你哥過年也得有新衣服。你爸就算了，我看前一陣子廠裡好像給他們發了新棉襖，你給他準備兩雙襪子就好。」

　　顧小曼笑道：「謝謝舅媽。」

　　她挑了兩套好看的衣服，許臘梅的是紅色小棉襖、黑色褲子，黑皮鞋。她自己是米白色的春季外套，黑褲子，紅皮鞋。

　　兄長隻有一件褂子，別的沒有，她不敢給兄長挑多了，不然他會退出來。

　　挑完了衣服，顧小曼去供銷社花糧票買了一包江米條，還有一包紅糖，她準備等會兒去看金燕。

　　顧小曼先跟著小舅去趙家崗，顧景元下班後去舅舅家裡接妹妹。

　　顧小曼帶著一堆東西跟兄長一起回家：「哥你晚上還去上班嗎？」

　　顧景元搖頭：「不去。」

　　顧小曼看向他手裡的大號鋁飯盒：「你帶的什麼？」

　　顧景元打開飯盒，裡頭有滿滿一盒中午食堂的飯菜，很多米飯，大白菜炒千張、涼拌菠菜，還有兩個糯米丸子，估計是素丸子。

　　把這個熱一熱，再做點麵條，昨天還剩有點菜，夠一家四口吃。

　　「哥，你先跟我去看金燕姐好不好？」

　　顧景元點頭：「好。」

　　兄妹兩個回到家後，顧小曼讓兄長去問一下隔壁許硯秋。

　　許硯秋拎了二十個雞蛋過來：「小曼，我跟你一起去。」

　　顧小曼換上了一身比較老氣的衣服，頭髮隨便紮起來，帶著禮物和兄弟兩個一起去了金家。

　　金家三個兒子已經分家了，陳萍母女兩個跟金老大住在一起，母女兩個一起住在一間偏屋裡。

　　顧小曼到的時候，母女兩個正窩在偏屋裡烤火。

　　「金燕姐。」

　　金家大侄兒聽到動靜，先走了出來，然後對著偏屋喊：「奶，奶，來客了。」

　　陳萍從偏屋走了出來，然後熱情道：「小曼來了，景元來了，硯秋快進屋坐。」

　　陳萍把客人們都引向了堂屋，金老大兩口子一起招待客人。

　　陳萍特別拉著顧景元的手誇：「我們景元真是個好孩子，經常幫我們燕子送東西。」

　　金燕長期不上班，廠裡發工資和福利的時候要有人給她帶。

　　金莊沒有別的女性在廠裡上班，別的男人都有家室，隻有顧景元最合適。他是個殘疾孩子，且他妹妹和金燕關係好。

　　顧小曼和金老大夫妻兩個寒暄兩句後就去看金燕，許硯秋和顧景元不方便過去，繼續留在堂屋裡。

　　金燕抱著個小火爐安靜地坐在那裡，看到顧小曼之後，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一聲：「小曼放假了。」

　　顧小曼主動坐到她身邊：「金燕姐，你身體好了沒？」

　　金燕嗯了一聲：「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顧小曼仔細看了看她，見她的臉色沒有之前那麼蒼白，心裡放下心來。

　　「金燕姐，你在家無聊不，要不要去我家裡玩？」

　　金燕微笑著搖搖頭：「我就不去了，多謝你來看我。」

　　顧小曼沒有勉強，問旁邊的陳萍：「大娘，金燕姐的日子還過得嗎？」

　　陳萍有些發愁地看著女兒：「日子過得，一個月25塊錢工資，還有32斤糧食，布票、油票、糖票、肉票什麼都有，平時過年過節都會發東西。」

　　顧小曼放下心來，隻要日子過得，這母女兩個在金家就不會受委屈。

　　顧小曼看著金燕的臉，心裡嘆了口氣，她才二十周歲，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吧，為了個爛人，不值得。

　　「金燕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去上班呢？」顧小曼直接問道。

　　金燕微微搖頭：「我不想去上班。」

　　顧小曼知道，她害怕外面的世界。隻要她走出去，會有無窮無盡的詆毀和質疑在等著她。

　　「金燕姐，不上班也行，上班挺累的，我也不想去。我來是想請你給我幫忙的，過幾天我搬家，你能去給我搭把手不？」

　　金燕微微一愣：「你要搬家呀？」

　　顧小曼笑道：「是呢，我家的土坯房破破爛爛的，正好我哥有工作，能養活自己，乾脆搬到鎮上去，以後我哥和我爸上下班也方便。」

　　金燕的神色有點恍惚，彷彿經歷過心裡掙紮後才點點頭：「好，我幫你搬家。」

　　顧小曼拉著她的手道：「金燕姐，之前小安子跟我說，他很惦記你，等他得空就來看你。」

　　金燕的神色越發恍惚，當初的四個人，三個人都在上大學，隻有她一個人，窩在這間土坯房裡不敢出門。

　　顧小曼沒有再勸，開始跟母女兩個聊家常，說了足足一個小時。

　　眼見著天快黑了，顧小曼準備告辭。

　　陳萍一再挽留，顧小曼堅持要走：「大娘，我奶一個人在家裡呢，我不放心。」

　　陳萍抹了抹眼淚：「小曼啊，多謝你來幫我勸勸燕子，也就你能勸得動她了。你放心，過幾天我帶著她去給你搬家。她沒瘋，她就是害怕。」

　　顧小曼小聲安慰道：「大娘，我知道的，那我到時候就麻煩你們啦。」

　　三人一起離開金家，迎著黃昏的寒意往家裡而去。

　　許硯秋路上問道：「小曼，金燕姐怎麼樣了？」

　　顧小曼實話實說：「我覺得她沒瘋，就是有點不想面對現實吧。一旦她走出去，肯定立刻有很多人在她面前說三道四。她連著失去丈夫、父親和孩子，這個打擊太大了，她需要時間。」

　　許硯秋嘆了口氣：「沒瘋就好，等她好了再去上班，以後慢慢能走出來了。」

　　顧小曼又開始罵罵咧咧：「黃越明這個狗東西。」

　　許硯秋轉移話題：「別管他了，金燕姐願意來幫你搬家，說明她還有走出來的動力。」

　　顧小曼嗯一聲，緊了緊帽子，快速往家而去。

　　兄妹兩個到家時賭鬼爹已經回來了。

　　顧耀堂見到兩個孩子就嚷嚷：「你們哪裡去了，我都快餓死了！」

　　顧小曼回道：「你有手有腳的，不會自己做點吃的？」

　　顧耀堂大聲道：「放屁，老子有兒有女，老子用自己動手？」

　　顧小曼瞥他一眼：「我奶倒是有兒有女，天天自己照顧自己，除了小孫子，誰又心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