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冷笑一聲：「你難道想不到，你可能被人坑了嗎？」

　　顧耀堂的聲音又變小：「想到也沒用啊，想坑我的人多著呢，防得住就防，防不住算老子倒黴。」

　　顧小曼沉默下來，過了好久才道：「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惹事？」

　　顧耀堂喊道：「咋了，今天四個人打牌，就我一個人挨打，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你以為你進了領導家的門，日子就一定好過？老子是沾了你的光，但老子這頓打也是因為你。你少跟老子擺架子，你看不慣老子，你早點嫁出去，老子不缺祖宗。」

　　顧小曼伸手在他身上又狠狠拍了一下：「喊這麼大聲，看來謝伯父打得不重。」

　　顧耀堂嗷一嗓子：「你個小砍頭的你輕點，你給老子滾出去。」

　　顧小曼問道：「你最近可有得罪什麼人？」

　　顧耀堂哼一聲：「我沒得罪人，人家看我也不順眼。我天天吃的比他們好，穿的比他們好，還有零花錢，誰不嫉妒我呢。」

　　顧小曼氣得罵道：「你吃穿比人家好，還有零花錢，你還不爭氣！」

　　「爭氣個屁，老子都四十多了，爭氣又不給我個主任當！」

　　顧景元端了些吃的進了屋：「小曼，別生氣。」

　　顧小曼嗯一聲：「哥，爸身上怎麼樣？」

　　顧景元笑了笑：「沒什麼事，就幾個印子。我們羅主任告訴我，讓我不要急，謝伯父打兩下，這樣廠裡就不會再追究了。」

　　剩下的顧景元沒說，羅主任告訴他，謝書記是上級領導，年長資歷老，算是父親的兄長，打兩下不要緊。把公事變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你看謝書記都不打另外三個，因為另外三個人不配他動手，讓梁主任自己去處罰。

　　這也是在警告其他人，以後再有這種狗屁倒竈的事情，不要再拉上你父親。

　　這一頓打，也是保護。

　　羅主任還誇父親能豁得出去，主動求打，讓省裡的領導都不好意思再追究此事，也省得劉廠長回頭為難。

　　處罰吧，這是領導的親家，領導臉上不好看。不處罰吧，上班期間聚賭，隨便放過，以後豈不人人效仿？

　　顧景元聽懂了，他對這個世界漸漸有了不一樣的認知。他開始知道一些人情世故深層次的東西，很多事情並不是他看到的那樣。

　　領導們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可能都有深層次含義。

　　顧小曼看著躺在床上的賭鬼爹，心裡想著另外一件事情。

　　今天的事情肯定讓謝文哲丟了大臉，他陪省領導來檢查，自己的親家捅婁子。

　　顧小曼氣得伸手在賭鬼爹身上又狠狠拍了一下：「接下來三個月不許上賭桌，零花錢取消，如果你再敢在上班期間打牌，你就繼續去深山老林裡賣苦力！」

　　顧耀堂不服氣：「憑什麼啊，三個月不讓我摸牌，你去拿把刀把我殺了算了！」

　　「殺你無肉，剮你無用。在家給我躺一個星期，以後我會每天盯著你，敢去打牌，我把你頭打爛！」

　　說完，顧小曼轉身離開賭鬼爹的房間。

　　她先燒水洗了個澡，換上了一條裙子，把自己稍微收拾收拾，然後出了門。

　　顧景元有些不放心：「小曼，你不吃飯嗎？」

　　顧小曼故意對著賭鬼爹的房間道：「不吃了，氣飽了。」

　　顧景元又問：「你去哪裡？」

　　「我去找金燕姐。」

　　顧景元點頭：「我給你留飯，你晚上回來吃。」

　　顧小曼搖頭：「哥，你去食堂打飯，你和爸分著吃。天熱，不要做飯，我晚上回來要是餓了，我吃別的。」

　　謝雲舟今天沒去打球，自己坐在離顧家不遠處的一張石凳子上。

　　等看到顧小曼下樓，他趕緊起身走了過來。

　　「小曼。」

　　顧小曼嗯一聲：「我們晚上吃什麼？天熱，我讓我哥別做飯，他去食堂打飯給我爸吃。」

　　謝雲舟見她換了衣服，還跟自己討論吃什麼，看來沒有很生氣，他心裡鬆了口氣後道：「顧叔怎麼樣了？」

　　「還行，喊得聲音比我還大。」

　　謝雲舟溫聲道：「今天的事情肯定有人搗鬼，你別擔心，肯定能找到這個鬼。」

　　顧小曼看著他道：「我倒沒什麼，我爸經常幹丟臉的事情，我都習慣了。你爸那裡？」

　　謝雲舟拉住她的手道：「你想吃什麼？」

　　「我們去街上溜溜吧。」

　　「行。」

　　二人一起往外走，路上碰到很多人，顧小曼仍舊如常。

　　謝雲舟一直緊緊地陪在她身邊，那些想看熱鬧的人看了個沒趣。

　　到了街上，謝雲舟帶顧小曼去了供銷社，買了點吃的，然後一起回他的宿舍。

　　喬青崖上班去了，屋裡隻有他一個人。

　　顧小曼見窗簾是關著的，忙把窗簾拉開，開始跟他聊天：「今天領導檢查完後怎麼說的？」

　　謝雲舟看了她一眼後回道：「說我們廠裡技術管理做的很好，人才濟濟。」

　　顧小曼笑了一聲：「技術管理很好，紀律管理不到位。」

　　謝雲舟笑著走到她身邊，剝開橘子喂她吃了一片：「不要放在心上，顧叔的考勤在全廠其實算好的。有一些人經常不來上班，都有些曲裡拐彎的關係。還有人上班就磨洋工，女同志打毛衣，男同志吹牛閑逛。就打牌這個事兒，別說機修這種小分場，咱們大運行停機的時候也有。隻是顧叔運氣不好，今天被抓到了。」

　　顧小曼慢慢咀嚼那片橘子：「我知道，就是氣他不爭氣，平常偷懶也就算了，今天有領導過來，怎麼也該收斂些。」

　　謝雲舟拉住她的手問道：「明天周末，跟我回我爸那邊好不好？」

　　顧小曼有些猶豫。

　　謝雲舟趁機與她十指相扣：「我爸今天也是沒辦法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把公事變為家事，領導們就不好再追究。工作期間打牌，這事兒可大可小，不上秤四兩重，上秤千斤重。我們自己先處罰，誰都不好再追究。」

　　顧小曼嗯一聲：「我知道，今天大家都跟著丟臉了。」

　　謝雲舟笑了笑，伸手將她額前的一縷頭髮捋好：「別生氣，明天我們先去我爸那邊，我媽也在，我們帶點禮物回去。然後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再去買兩瓶酒給顧叔，讓他不要誤會我爸。」

　　顧小曼眼睛一瞪：「他蠢成那樣，主動把頭送出去給人家砍，他還生氣？」

　　謝雲舟笑道：「顧叔是你爸，是我嶽父，按理來說我爸肯定不能跟他動手，迫不得已動了他，外頭人肯定要笑話他，人家擡頭嫁女兒，你嫁女兒還要被親家打。他的臉也是我們的臉，我們不能讓他被人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