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元連忙搖頭：「不行，放我們這邊，你們兩個要是都去上班了，沒人照顧奶。」

　　謝雲舟笑著回道：「以後我和小曼也不可能上一輩子運行。」

　　顧景元堅持道：「那也不能放在你那裡。」

　　謝雲舟沒有強求：「我是告訴你，我們那裡隨時能放，你不用把責任都往你一個人肩膀扛。」

　　顧小曼突然低頭笑個不停。

　　謝雲舟有些奇怪：「小曼，你笑什麼？」

　　顧小曼擡起頭笑道：「你說得對，我奶又不是我哥的責任，要是真住不下，讓我哥以後去跟我住，我奶跟我爸住這邊。」

　　謝雲舟差點被飯嗆到，他強行忍住笑意，低頭吃飯。

　　顧耀堂瞪起眼睛看著女兒：「你咋不說讓我跟你住，讓你哥和你奶住呢！」

　　顧小曼鄙夷地看著他：「我奶是你媽！你居然嫌棄你媽！」

　　顧耀堂惡狠狠地扒了一口飯：「你休想，你哥是我的，你敢把他搶走，我就去你家裡住！」

　　顧小曼毫不在意：「你去就是，去了得聽我的話。」

　　顧耀堂又狠狠吃了一口菜：「你想得美，我才不去你家裡，以後還要給你帶孩子！」

　　當著女婿的面，他滿嘴胡說八道。

　　顧小曼用碗擋住自己的臉，將碗稍稍側了一點，然後對著賭鬼爹翻個白眼。

　　顧耀堂自知失言，哼哼唧唧地繼續吃飯。

　　顧景元接話道：「還要看我奶願不願意跟我們住呢，我明天去看看。」

　　一頓飯吃的刀光劍影，顧耀堂吃完飯就要出去玩，至於兒子跟他說女兒婚後住在那個小倉庫裡，他一點不想操心：「愛住哪裡住哪裡，年輕人狗窩都能睡。」

　　顧小曼懶得去管他，一心一意準備晚會和月底的提崗考試。

　　等到元旦前一天，晚會正式開始。

　　為了把晚會搞好，廠裡花了大價錢，主持人和參演人員的服裝都是花高價從廬州預定的。整個大禮堂通了暖氣，穿禮服一點不冷。

　　總廠領導們一起坐車過來，坐在最前排。

　　先是廠工會孫主席講話，最後是四位主持人上台。

　　顧小曼站在台上，看著底下烏央烏央的人，面帶微笑，按部就班地說自己的台詞。

　　謝文哲看著台上的兒媳婦，有點吃驚，他第一次發現他家大兒媳居然這麼漂亮！

　　顧小曼以往每次見到謝文哲，穿衣服都是規規矩矩，也不化妝。謝文哲隻知道大媳婦好看，他一個老公爹，也不能往死裡盯兒媳婦。

　　今天在聚光燈下，他覺得大媳婦不光好看，彷彿盛開的牡丹一般，端莊大氣、耀眼奪目。

　　難怪那個臭小子這麼掏心掏肺的。

　　「去歲添異彩、開元啟新章……過去的1985年中，新安發電總廠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飛速發展……讓我們滿懷期待、迎接1986年的到來……」

　　「下面，請新安發電總廠廠長、黨委書記謝文哲同志為大家緻新年緻辭，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

　　謝文哲連稿子都沒帶，直接上台。

　　「各位同仁，大家晚上好。我沒有帶稿子，就跟大家說幾句知心話。今天我很高興，又回到龍湖電廠。我在這裡工作四年半，眼見著龍湖電廠從農田變成工廠，有了今天的欣欣向榮，這些成績，都離不開在坐的各位……」

　　顧小曼一直面帶微笑站在那裡，喬青崖就站在她身邊，神色間沒有了平時風流才子的不羈。

　　底下坐在第一排的一個人扭頭問身邊的劉廠長：「上頭那個小夥子是不是謝書記家的孩子？」

　　劉廠長笑道：「不是，等會兒朗誦小謝就上台了。」

　　「台上這姑娘哪裡請來的，電視台的嗎？」

　　劉廠長哈哈笑兩聲：「賈總，那是謝書記家的兒媳婦。」

　　此人正是總廠的總經濟師賈文韜，聽到劉廠長的話後，他立刻笑道：「是我眼拙。」

　　劉廠長笑笑沒說話，心裡鄙夷起來，多大年紀了，天天看到個平頭正臉的姑娘就要問東問西，要不要個臉！

　　謝文哲講完話，劉廠長上去講話，巴拉巴拉講了一堆，然後晚會正式開始。

　　第一個節目就是舞蹈。

　　七個水蔥一樣的女職工穿著漂亮的服裝依次上台，紅橙黃綠藍青紫，七種顏色的服裝，一個比一個漂亮，賈文韜還是從一群漂亮女職工裡一眼瞄到了陳美。

　　他又問劉廠長：「這是龍湖的節目嗎？」

　　劉廠長點頭，心裡警鈴大作，龍湖是承辦單位，第一個節目肯定要龍湖出，故意問這麼蠢的問題，這是又覺得哪個姑娘漂亮？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賈文韜又問道：「劉廠長覺得哪個跳的最好？」

　　劉廠長笑眯眯道：「我覺得紅色的最好，紅色的是領隊，我們廠跳舞最好的，以前在市總工會和省總工會的活動裡拿過大獎。」

　　賈文濤笑道：「龍湖電廠果然人才濟濟，這舞蹈隊，領隊的自然沒得多，一等一的好。我看那些新來的跳得也不錯，哦，那個黃色衣服的，動作略微生疏點。」

　　劉廠長當然也認識陳美，因為他女兒經常回去說廠花的事情。

　　「那是去年才來的，估計還不大會跳。」

　　賈文濤轉移話題，跟劉廠長說今天晚會的舞台很漂亮，燈光很美。

　　劉廠長嗯嗯啊啊地敷衍他，他再有半年就退居二線，隻要能去總廠撈個閑職養老，他不需要去拍這人的馬屁。

　　他隻需要拍好謝家的馬屁就行。

　　謝文哲需要劉廠長把龍湖電廠經營好，也需要他幫忙照顧自家孩子。劉廠長需要謝文哲給他安排個好位置去養兩年老。

　　出來混的，隻要沒有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那就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隻看利益和立場。

　　看，曾經在龍湖明爭暗鬥的兩個人，現在開始合作了。

　　節目一個接一個地上，等到第六個節目，終於輪到了詩歌朗誦。

　　八個人一起上場，六男兩女，女生是顧小曼和盧紅霞。女生穿裙子，男生穿中山裝，顧小曼和謝雲舟站在最中間。

　　兩個科大學子帶著一群大學生一起朗誦詩歌，清一色的本科生，這陣容，引得台下一陣陣掌聲傳來。

　　賈文韜不再搭理劉廠長，轉而跟謝文哲搭話：「恭喜謝書記，佳兒佳婦，真讓人羨慕。」

　　謝文哲笑著謙虛道：「還年輕呢，需要歷練。」

　　台下觀眾一起往上看，顧耀堂在角落裡瘋狂鼓掌：「我女兒，我女婿！」

　　王學志對著他的腿狠狠拍一下：「你小點聲！」

　　「我就不，老王你看，我女兒多好看，我女婿多瀟灑！」

　　顧景元跟著一起鼓掌，拍的啪啪響。

　　坐在側邊演出席的陳美癡癡地看著舞台，以往，她覺得自己找的是龍湖電廠最瀟灑最有才的男子，可今天她突然發現，站在最中間的謝雲舟看起來異常耀眼。

　　就算他不是總廠書記的兒子，他的光芒也不是喬青崖能遮蓋住的。

　　他是全廠唯一一個科大畢業的男生，他的容貌不輸喬青崖，他的思維比喬青崖更縝密。

　　再看他身邊的美嬌娘，美得動人，笑得醉人。

　　二人已經領了結婚證，下個月就要辦婚禮了，全廠人人稱頌，郎才女貌，哦不，郎才女才，郎貌女貌。

　　陳美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比不上顧小曼時，心裡一股無邊無際的灰暗襲來。

　　她去看台上的喬青崖，平日的風流才子，今日在這種場合也要正正經經。

　　是了，當正經起來時，喬青崖就失了本色，沒有謝雲舟看起來穩重大方。

　　喬青崖的魅力是在彈琴作詩、喝酒唱歌中體現出來的，謝雲舟的魅力是在面對領導們時的從容淡定中體現出來的。

　　陳美鼓掌的動作變得軟綿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