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結束和肖遠的通話後，喝了口茶，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撥通了馬天宇的電話。

　　「書記。」

　　馬天宇很快接通了林毅的電話，還是和以前一樣，稱呼林毅為書記。

　　當年，林毅在縣級市三界市當市委書記的時候，馬天宇是副市長兼市公安局局長。

　　林毅開門見山地問道：「天宇，我聽說，你跟臨州市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局長韋勇發生了衝突，怎麼回事？」

　　「書記，這事情都傳到您那裡了啊？是肖書記跟您說的吧？」

　　馬天宇先是一愣，然後見林毅沒有說話，便如實彙報道：「元旦的淩晨，臨州市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個肇事女司機開一輛跑車，在淩晨的時候，把一個環衛工人撞了，環衛工人當場死亡。事發後，市公安局交警支隊進行了調查，事故責任認定，肇事司機無違法行為且無過錯，無需承擔刑事責任，隻需要承擔民事賠償。」

　　「真實情況是什麼？」林毅問道。

　　馬天宇回道：「書記，那女司機醉駕。」

　　「有證據嗎？」林毅又問。

　　「市公安局提供的事故報告，顯示沒有問題，但有人寫了一份實名舉報信給我。寫信的人叫王鵬，是受害者薛國強同一個村子的村民。他是一名代駕司機。事故發生前，他在國王酒吧門口，見到肇事司機王芙蓉從從國王酒吧出來，聞到郭芙蓉身上都是酒味，問郭芙蓉要不要代駕，郭芙蓉拒絕了，然後駕駛著一輛蘭博基尼跑車離開。結果汽車駛出沒多久，就在距離國王酒吧門口不遠處的地方發生了事故。」

　　馬天宇說道：「事故發生後，王鵬跑過去特地看了，認出了受害者，指責王芙蓉。還有兩個賣夜宵的小販，也過去看了，和王鵬一起指責了王芙蓉。王芙蓉滿身酒氣，叫囂讓他們滾。他們報警了，警察和救護車都來了，他們就離開了。」

　　說到這裡，馬天宇又補充道：「書記，我收到舉報信後，安排人找到了王鵬和那兩個小販，親自跟他們核實確認了舉報信的內容都是真實的。」

　　「那個王鵬為什麼會給你寫信？」林毅對馬天宇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但對這一點很疑惑。

　　馬天宇解釋道：「書記，我始終沒有忘記初心，也沒有忘記您曾經的教誨。自從我到臨州市檢察院工作以來，堅持公平正義的原則，依法辦案，並且借鑒您的工作思路，推行了陽光檢察工作，對社會各界公開陽光檢察網路舉報信箱。幾年工作下來，我在群眾中有一些口碑，群眾對我還是比較信任的。」

　　「天宇，你做得很好。」

　　林毅心中觸動了一下，他表揚了馬天宇，同時也知道，馬天宇能做成這項工作，主要是因為之前的省委書記張同斌和省委副書記、臨州市委書記肖遠的支持。

　　表揚過後，林毅又問道：「那這件事情，後面怎麼處理了？」

　　「我核實舉報信的內容沒問題後，安排人跟交警支隊那邊要事故調查處理報告，以及當晚事發地點的監控視頻和肇事司機的皿液檢測報告。結果，交警支隊上報的事故責任認定，肇事司機無違法行為且無過錯，無需承擔刑事責任，隻需要承擔民事賠償。而且，交警支隊說那一段的監控設備壞了，前後兩天的監控視頻都沒有，肇事司機的皿液檢測報告也顯示沒有問題。更離譜的是，酒吧的監控視頻也沒有了！」

　　馬天宇說到這裡，十分氣憤，「書記，拋開那封舉報信和三個證人的證詞不說，一個巧合可能是巧合，多個巧合在一件事情裡面，那絕對是這件事情有問題！這明顯是有人在徇私枉法，幫助肇事司機逃脫法律制裁！我要求立案調查，但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局長韋勇要求上會討論。

　　會上，韋勇和相關人員，認為交警支隊的事故認定沒有問題，我這邊的證據不足，不同意立案調查。我在會上堅持要立案對參與該事故調查的相關人員進行調查，並且作為陽光檢察典型案例。韋勇拍桌子，說如果我敢不講規矩亂來，要報告市委、省檢察院、省政法委撤我的職。然後，我倆起了衝突，我氣上頭了，就揪著韋勇的衣服領子，告訴他，就算撤職，我也要一查到底！」

　　當說完整件事情的經過後，馬天宇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書記，我聽孔釗說過，那個新來的省長劉忠，還有省政法委書記陸亮，都是您的死對頭。如果這件事情對您造成了影響……」

　　「對我造成影響會怎樣？」林毅打斷馬天宇的話。

　　「如果對您造成影響，我可以考慮停止調查。」馬天宇握著雙拳，憋屈地說道。

　　在這個世界上，林毅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改變原則，也是唯一一個讓他心甘情願改變原則的人！

　　「馬天宇，你剛才還跟我說，沒有忘記初心，沒有忘記我的教誨，在群眾中有一些口碑，現在跟我說這個？」

　　林毅沉聲喝道：「告訴我，我曾經對你的教誨是什麼？」

　　「正義萬歲！」

　　馬天宇咬著牙，嘶啞地喊出了這個當年讓他淚流滿面的口號。

　　林毅說道：「天宇，我們以前是處級幹部、科級幹部的時候，都敢為了這四個字，跟腐敗分子鬥爭到底。現在，你覺得我官當大了，不敢鬥了？」

　　「書……書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您一直在為國家發展和維護人民利益而工作，殺了一批又一批貪官，我就是擔心……」

　　「擔心個屁！」

　　林毅打斷馬天宇的話，直接表明態度，「這起案子肯定要一查到底，但過程不會那麼容易！因為，臨州市委、省檢察院和省政法委建議省委，罷免你的職務，調你去市政法委當一級巡視員！」

　　「書記，請您指示！」

　　再次聽到林毅的話，馬天宇像是回到了獨自一人去臨海莊園抓人的那一晚，體內的熱皿瞬間沸騰！

　　「關於職務變動，聽從組織安排，我後面會處理。讓敵人先蹦躂一會，你接下來的任務隻有一個，暗中調查肇事司機王芙蓉的身份，尤其是她的社會關係網，看看她跟臨州或者江海省哪個領導有關係！」林毅做出指示。

　　理智告訴他，劉忠、陸亮和臨州市市長賈新三人打壓馬天宇，應該是因為馬天宇和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局長韋勇發生衝突的事情。

　　而市公安局交警支隊，為了幫助肇事女司機王芙蓉逃脫法律制裁，銷毀和掩蓋所有證據，這個王芙蓉必定不是一般人！

　　「是，書記！」

　　馬天宇領命。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同斌書記打電話了，多半是因為你的事情。」

　　林毅說完，掛斷電話。

　　然後，他接通張同斌的電話：「張叔。」

　　「小毅，你聽說馬天宇的事情了嗎？」張同斌開門見山地問。

　　林毅答道：「張叔，我剛才就在和天宇打電話，讓他服從組織安排。」

　　「小毅，天宇是個好同志，一心為民，就是人太軸，性格太直，有時候工作方式方法欠考慮。要不要我給江海省委書記杜海濱打個電話？」張同斌先是對馬天宇做了點評，然後詢問林毅的意見。

　　對他而言，馬天宇不重要，但馬天宇救了林毅的命很重要！

　　他能一路走到現在，主要是依靠林毅登上了徐家的大船，尤其是在東南工作的時候，既完美地充當了林毅的「護道者」，也在林毅的獻言建策幫助下，讓東南省的很多工作得到了上面的賞識。

　　「謝謝張叔，不用了。」

　　林毅拒絕了張同斌的主動幫忙，然後解釋道：「賀家那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和天宇的關係。相反，他們正是因為知道這層關係，才提前對天宇下手，想要藉此機會激怒我。

　　因為，我要插手幹預這件事情，隻有兩個選擇。

　　第一，找人打電話給江南省委書記杜海濱。

　　這個電話打了，杜海濱固然會給面子，但他大概率會選擇兩邊都不得罪，把天宇換個同等重要甚至是更重要的崗位。這樣一來，既欠了杜海濱人情，還沒達到目的。

　　而且，等我去江海上任後，杜海濱會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難免會覺得我的手伸得太早了。這樣一來，會影響我跟杜海濱之間的關係，劉忠就可以趁機合縱連橫了。

　　第二，我提前去江海省任職，趕在臨州市兩場會議之前，處理這件事情。隻要我現在過去任職，杜海濱肯定會給我面子，加上您在江海省留下的人脈，保住天宇的職務沒什麼問題。

　　但是，我到西梁省工作才四個月多一點時間，因為天宇被打壓，就去江海任職，直接展開報復，等於正中賀家下懷，讓賀家和所有對我不滿的人，有了抨擊我的機會！」

　　「小毅，你現在成熟穩重多了。」

　　張同斌聽到林毅這番話，先是愣了幾秒鐘，然後欣慰地感嘆了一句，最後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張叔，我已經跟天宇了解過臨州車禍案的來龍去脈了，可以肯定，這起案子有問題！」

　　林毅心中已有了計劃，沉聲說道：「查辦臨州車禍案，是我到江海和臨州上任的第一把火，正好給天宇安排個新位置，幫他加快進步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