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碟中諜,計中計
暴雨鋼針用力拍打著灰色的青瓦,雜亂無序充斥著眼前整個世界。
但,無序其實就是一種信號。
緊接著,她又說道,「周宴珩不可能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同樣,你也不可能會不知道這是破綻,所以……他騙你,你騙我?」
「滴答——」
一滴雨被風吹斜濺落在窗台上。
沈蘭曦擡眸,深邃的眸光微微瀲動。
「還真是。」姜花衫皺眉,轉身就要走。
沈蘭曦臉色微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算騙。」
「算不算,你說的不算。」
姜花衫冷笑一把甩開沈蘭曦的手,目不斜視往門廳走去。
「……」沈蘭曦猶豫片刻,提步跟著上前,再次拉住她的手,「你聽我解釋。」
「不聽!」
「以後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不對!以後你不許跟我說話,」
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甩開沈蘭曦後手臂還轉了半圈。
「……」
這要是真讓她生氣走了,隻怕這一年他都別想好過。
沈蘭曦自覺承擔不了這樣的後果,沒脾氣跟著追了出去,「我們進屋好好說。」
姜花衫一把拍開他的手,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沈蘭曦揉了揉眉心,無奈又無力,「高止搜查山莊時發現了一些可疑痕迹,山莊裡的確有歹徒。」
姜花衫腳步一頓,背對著沈蘭曦一言不發。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下文,又故意扭了扭脖子。
「……」沈蘭曦抿了抿嘴角,拉著她的手腕往回走,「你先去裡面坐好。」
以姜花衫的性格,真生氣八匹馬都拉不回,哪還會在這跟他掰扯這麼久,他其實心知肚明,但除了被她拿捏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
偌大的主廳,擺放著四組真皮沙發,姜花衫身子前傾,雙手撐在兩側,靈秀嫵媚的桃花眼微眯,帶著幾分誘人的警告,沈蘭曦身子微微後仰,搭在靠背後的手掌慢慢陷進油黑柔軟的皮革裡。
「這次絕對不能騙我。」
「……嗯。」
「那你說。」
沈蘭曦微微有些遲鈍,目光落在兩人相抵的膝蓋上。
姜花衫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盤在沙發上的腿拿了下來,「不好意思,盤習慣了。」
沈蘭曦輕咳了一聲,故意將目光拉遠,「顧玉珠失蹤的確是周宴珩做的,但破壞信號房的不是他,的確是有歹徒潛進了山莊裡。」
「那為什麼要告訴大家歹徒就是周宴珩?」
姜花衫不解,現在所有人都沒有了危機意識,真正的歹徒豈不是更容易得手?
「這件事說來有些複雜。我是在顧玉珠失蹤後才發現有人潛入山莊的,但這些歹徒極有可能在我們之前就已經埋伏好了,我問過酒店經理了,周宴珩比我們提前一天抵達酒店。」
姜花衫神情微動,「你是說……」
「嗯。」沈蘭曦點頭,「我懷疑周宴珩在我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山莊裡有歹徒,他故意拿走射擊館的槍械除了透露自己之外,真正的目的是防止這些東西落在我們手裡。」
「你是說,他在明知有歹人的情況下還助紂為虐?」
「沒錯,我懷疑……」
姜花衫眸光一定,「周宴珩跟那群人是一夥的?」
沈蘭曦沒有否認。
「等等,也就是說,所謂的停電誘敵其實是你故意做給周宴珩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相信你並沒有發現真正的歹徒?」
碟中諜,計中計。
姜花衫細細回味了一番,腦子裡忽然閃過沈歸靈與假扮歹徒之人搏鬥的畫面,她好像一下明白了什麼,神情古怪盯著沈蘭曦,「你們是一夥的!」
「我們?」沈蘭曦迎上她的目光。
姜花衫,「沈歸靈和沈清予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的計劃了?他倆做什麼去了?」
沈蘭曦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斟酌片刻緩緩說道,「周家權勢已牢牢滲入A國統治領域,如果周宴珩真的和惡匪有勾結,我們必須要拿到真憑實據才能定罪。」
「我讓所有人回去,讓沈清予去警告周宴珩,為的就是讓那群潛伏的歹徒相信,我們已經放鬆警惕。至於沈歸靈,以他的本事,在這小小的山莊內順藤摸瓜找齊歹徒應該不算難事。」
當初學校軍事演習模擬考,五十人小組各自為營在一座山頭上演極地逃亡,沈歸靈不僅躲過了教官的追殺還把另外潛逃的四十九人全部獵殺出圈。
正是因此,沈蘭曦才會把抓人的任務交給沈歸靈。
原來如此。
姜花衫轉頭看望窗外,「不知道雨什麼時候會停?」
沈蘭曦目光跟著看向窗外,他很早就發現了,姜花衫似乎很在意這一場雨。
他想了想,低聲道,「等雷電過去雨就停了。」
「少爺。」
這時,高止腳步匆匆走進主廳,暴雨淋濕了防水的衝鋒衣,高止每走一步,腳底便暈開一灘水漬。
沈蘭曦眼梢微沉,慢慢站起身。
高止看了姜花衫一眼,神情肅殺,「少爺,那才那批保安裡面果然潛伏了一個內鬼,好在阿靈少爺及時察覺,現在人已經被我們控制了。」
「另外,清予少爺見過周宴珩後把其他人也帶出來了,我按照少爺吩咐,已經把她們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沈蘭曦,「確認安全?」
高止點頭,「藍家小姐說,當初設計這個山莊時,就提前預備的各種緊急情況的避難密道。目前試營業階段,避難措施並未對外公開,所以整個山莊隻有藍家小姐知道。」
「我看過了,那密道倉庫的門足厚一米,大約有90噸,一旦關上除非裡面的人自己打開,炸彈都炸不開。」
聞言,沈蘭曦轉頭看向姜花衫,「待會你帶著綏爾和眠枝跟高止走。」
姜花衫略有些驚訝,「避難密道?」
高止,「少爺在顧家小姐失蹤第一時間就找了藍家小姐詢問山莊的信息,藍家小姐唯恐殃及藍家,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交待清楚了。」
姜花衫眉梢微挑,未雨綢繆運籌帷幄,沈蘭曦連所有人的退路都想好了,這一局怎麼看都很穩啊。
難道真的是她多慮了?
「蘭曦哥、衫衫……」
正想著,沈眠枝走進主廳,目光環顧了一圈,奇怪道,「咦?怎麼沒看見綏爾?」
正廳裡的三人同時一愣,姜花衫最先反應過來,「綏爾不是跟你一起回房洗澡了嗎?」
沈眠枝臉色微變,「原本是說一起的,但後來她說兩個人還要等不如各洗各的。我剛剛去她房間沒有人,以為她先過來了,她……沒來嗎?綏爾……」
不等她說完,姜花衫轉頭跑出主廳,沈眠枝這才意識到什麼跟著跑了出去。
沈蘭曦臉色難看,擡眸看向高止,「怎麼回事?」
高止搖頭。
*
卧房燈火通明,浴巾掉落在浴室門口,淋浴間的地磚上乾淨如新,沒有一點水漬。
高止撚起床單上的一縷髮絲,表情凝重,「綏爾小姐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洗澡就被人擄走了。」
這話聽了叫人不寒而慄,也就是說,剛剛姜花衫和沈蘭曦在主廳說話的時候,歹徒就已經悄悄潛進來了。
沈眠枝凝眉,略帶疑惑環顧房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間房間沒有任何入侵的痕迹,可是以綏爾的警惕不可能會主動開門。」
沈蘭曦,「你是說,歹徒早就藏在房間裡?」
沈眠枝,「這不是沒有可能,之前我們為了騙取周宴珩的信任故意斷電,說不定那些人就是那個時候潛入進來的。」
姜花衫,「你剛剛說奇怪?哪裡奇怪?」
「我也說不上來……」沈眠枝面露沉思,喃喃說道,「我覺得太巧合了,那麼多房間怎麼偏偏選在綏爾的房間?」
「假設這隻是巧合,但人質不應該是越多越好嗎?那為什麼要放過我?」
高止,「雨太大了,若是歹徒隻有一個人,抓一個反而更安全。」
沈眠枝想了想,點頭,「這麼說好像也對。」
情況比想象的複雜,看來他們還是太輕敵了。
沈蘭曦轉眸看向姜花衫,「眼下是場困局,我們出不去,歹徒也出不去,他們綁走綏爾應該是想談條件,所以你放心,綏爾暫時不會有危險。我答應你,一定會把綏爾安全帶回來,你和眠枝先跟高止走,我現在必須要保證你們的安全。」
姜花衫垂眸,掩著眸光不語。
沈蘭曦也沒有再催促,這一幕與十三歲那年太過相似,隻是現在,他已經做不到如初見那般涼薄待她。
沈眠枝此刻的心情亦不好受,如果她警惕一點,或許現在也不會一籌莫展。
屋裡的氣氛如一潭死水。
「好。」
許久後,姜花衫擡起頭,「我跟枝枝先迴避。」
沈蘭曦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實在很怕姜花衫這個時候跟他犟。
沉默片刻,他主動開口:「姜花衫,相信我,這次我一定會把綏爾安全帶回來。」
*
另一邊。
「啊啊啊啊!!!」
監控室內發出慘絕人寰的哀鳴。
胡經理臉色蒼白,手裡的瓷杯哐當作響,「沈……沈少請……請喝茶。」
沈歸靈轉眸看了一眼,接過茶順手潑向腳下的海寇,滾燙的茶水濺在皿淋淋的傷口上,男人疼的死去活來。
胡經理咽了咽口水,繼續燒水。
海寇嗚咽的幾聲,艱難說道,「我說,我都說。半個月前我跟隨老大來鯨港交易海貨,回去那天老大突然說接了個大單,他給了我山莊的地址讓我想辦法先混進來,恰巧那會兒酒店正在招保安,我隨便交了份假資料就被聘用了。」
胡經理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要死了,那天他正好多喝了點酒,這人就是他稀裡糊塗招進來的。
不會懷疑他吧?
沈歸靈順手拿起桌上的阿爾法左輪手槍,隨意轉動轉輪對準男人的兇口,「繼續說。」
海寇嚇的渾身顫抖,他見過眼前這個男人,當時他被帶回島上做人質,老大為了以防萬一命人打斷了他的肋骨。
「怎麼不說了?」
海寇低著頭,唯恐被沈歸靈認出來,「後來,我借著工作之便記下了山莊的布局圖,又趁著值班那日偷偷把人放了進來。」
沈歸靈,「信號房也是你破壞的?」
海寇搖頭,「我告訴其他人,他們動的手。」
「你們和周宴珩是怎麼勾結上的?」
「兩天前我去射擊館收槍,恰巧碰見他在練槍,他說靶位不對,我試了幾槍他就懷疑我了,之後查出了我的身份。但很奇怪,他不僅沒有為難我還主動放我走。昨天下午,他突然找到我說要見老大。」
沈歸靈神色尋常,「見了嗎?」
「見了。不過他們談了什麼我不知道,我的任務就是接應。」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一共幾個人?」
海寇愣了愣,「五個。」
沈歸靈點頭,轉頭看向角落裡的四人,一臉溫和,「你們聽見了,勾結海寇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到時候就算是周家也保不住你們。」
四名軍政學府的學生嚇得大驚失色,跪在地上像敬畏死神一般仰望著沈歸靈。
出門之前,周宴珩還特意交待他們,如果被抓就一口咬死是個惡作劇,有周家作保沒有人能拿他們怎麼樣?
但這些人也不是傻子,聽了海寇的口供立即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被周宴珩耍了。
「長官,我們是鬧著玩的,我們不是綁匪!!我們不認識他!求你救救我!」
沈歸靈有些為難,「人贓並獲,你們讓我怎麼救?」
四名學生嚇的痛哭流涕,「我們真是被冤枉的,長官你一定要相信我們,我們真的不知情,求你給我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對!不是還有五個海寇嗎?我們可以幫忙。」
沈歸靈思忖片刻,扣動下扳機。
「砰——」
一聲巨響,在場人員還沒反應過來,海寇身子一顫,兇腔爆開一朵皿花。
他甚至忘記了害怕,怔怔看著汩汩噴湧的皿水。
原來不僅他記得,這個男人也記得他,當初就是他打斷了男人的肋骨。
妄他自詡聰明以為改頭換面就可以瞞天過海,沒想到早就露了餡。
難怪是最後一個問題。
沈歸靈站起身,「愣著做什麼?不是要戴罪立功嗎?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