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貓魚
餘悸越吻越用力,他眼裡有淚,這個吻越吻越酸澀,他抱著人的手不斷收緊,像是恨不得將人勒進自己的身體裡,充滿了不舍。
他知道自己不該回應陸子寅,應該把人推開的,可他無法控制自己,他痛苦地閉上眼。
一吻結束,陸子寅臉通紅,是羞的也是憋的:「你、你現在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了嗎?」
他緊張地問餘悸。
餘悸隻是沉默地看他,眼裡翻湧的情緒在被他強行平息下去,很快,剛才吻得那樣動情的他轉眼就剩一臉的冷漠,回他:「你不是。」
陸子寅一滯,緊接著脾氣也上來了:「餘悸!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說不是就不是?你憑什麼說不是?!」
這是他第一次沖餘悸發火。
不能說發火,是他太生氣了。
可也隻是硬氣了兩句話。
沒有更好法子的陸子寅欲再次去吻餘悸證明自己,餘悸卻是後退一步,被乾脆拒絕的陸子寅又氣又惱:「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來找你回去打比賽的,你不想你不喜歡我以後提都不在你面前提行嗎?我保證。」
餘悸:「你弄錯了。」
陸子寅沒明白:「什麼弄錯了?」
餘悸:「你不喜歡我,不喜歡男人,你不是同性戀,聽清楚了嗎?」他深吸口氣:「回京城去,你該上學上學,該打比賽打比賽,以後該結婚結婚,該生子生子,你分辨力太差、太容易被人影響了,以後別再弄錯這種事了。」
陸子寅吻上來證明自己的那一刻餘悸心裡的難過和自責遠多過驚喜,驚喜陸子寅也喜歡自己,同時又難過他喜歡自己。
餘悸自責後悔將自己的愛意告訴了陸子寅。如果他是先天的,那自己不說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如果是被自己後天掰彎的,那自己害了他,更該死。
他知道自己的喜歡並不能見光,知道自己的喜歡就應該得不到回應,所以他從沒想過要讓陸子寅知道,他知道這樣的戀情不會被人接受,所以即便心存渴望,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掰彎陸子寅,不曾暗示過,也不曾試探過。
陸子寅這一生就該活在陽光裡,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快樂,不該遭受到任何異樣眼光。
他告訴陸子寅自己喜歡他是夾帶私心,可目的是為了不讓陸子寅跑來泰蘭德找自己。
他真的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懊惱極了。
如果能夠回到那一天,他絕對不會說。
陸子寅斬釘截鐵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沒有弄錯。我不是被你的話影響,我也還沒有蠢到連自己喜歡誰都會弄錯的地步,剛才的吻就是最好的證明,我生理上就是喜歡你的。」
餘悸語氣無波無瀾,平靜得像一潭死水:「陸子寅,你太天真了,一個吻說明不了什麼的,我們認識那麼多年,喝過同一杯水,吃過同一碗飯,有過無數肢體接觸,關係好一些的同性都能做到,我太了解你了,你隻是捨不得我這個朋友,你信不信不用一年兩年,幾個月後你習慣了我不在身邊,自然就能接受我的離開,你需要冷靜,需要時間。」
餘悸的分析和勸說惹急了陸子寅,他一把抓起餘悸的手往房間走去,邊走邊說:「我們去上床,既然一個吻證明不了那我就做更多的來證明,做到你相信為止。」
他話說出口,餘悸就剎住了腳。
陸子寅用上兩隻手拉他都拉不動,餘悸兩條腿就跟長地上了一樣,陸子寅使勁拉拽他。
「走啊!」他沖餘悸吼。
「還是你想就在這裡?」陸子寅氣紅了眼。
看著陸子寅這樣子,餘悸不禁也泛了淚。
見餘悸紅了雙眼,陸子寅停止了拉拽,兩人看著彼此,眼裡都是淚,一時都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餘悸開口問他:「你喜歡我?然後呢?你未來怎麼打算的?你想過嗎?」
陸子寅滿身情緒,想也不想道:「我喜歡你當然要和你在一起,難道你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嗎?你喜歡男人還想著娶妻生子嗎?」
餘悸:「陸子寅,你知道一個男人喜歡男人會遭受多少異樣眼光和閑言碎語、又會失去什麼嗎?一輩子那麼長,你拿什麼跟我保證未來哪一天你不會後悔?還有你家人怎麼辦?」
陸子寅:「他們愛怎麼看我們愛怎麼說我們隨他們去,我們這幾年遭受的謾罵和質疑還少嗎?不早就習慣了。失去什麼?無非就是沒有後代,沒有就沒有,他們又沒你重要。你想要我拿什麼保證?隻要我能拿得出來我都拿給你,我要是哪天後悔了對不起你你大可以拿槍打死我。我來找你不是一時衝動,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了,我沒想過和你偷偷摸摸,不管你跟不跟我回去我都會和我爸媽坦白我的性取向,就算被我爸趕出門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陸子寅冷靜了不少,繼續說:「鯽魚,我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才喜歡你,我可能沒有你喜歡我那麼早喜歡你,但絕對不是在你說喜歡我之後才喜歡你,是我太蠢沒有早點發覺。」
「國內不接受我們,我們可以到國外結婚領證。一輩子從來就不是和異性過,也不是靠孩子維持,是和喜歡的人過,我喜歡你,心理上生理上都喜歡,我想和你過一輩子。」
餘悸本想拿這些現實問題來勸退他,卻沒想到會得到這些答案,他一時感到迷茫起來。
陸子寅滿心期待等著餘悸的答覆。
可等到最後,餘悸卻是掙開了他的手。
陸子寅先是看了看自己被抽空的手,而後看向餘悸。不確信餘悸這是不是拒絕了他。
餘悸平靜地說出絕情的話:「陸子寅,你還能回到正軌上,趁還沒有走出那一步。」
晚了,陸子寅的喜歡已經晚了。
餘悸隻能在心裡一遍遍地說對不起。
他無法再離開泰蘭德。
陸子寅:「你什麼意思?」
餘悸:「回京城去吧。」
陸子寅:「你憑什麼趕我走?是你說你喜歡我!你先說的!你讓我認清了自己的性取向認清了自己的感情,結果你甩甩手拒絕我,你是故意在耍我玩還是你要說你不喜歡我了?」
看著氣憤質問自己的陸子寅,餘悸心口像被人用手生生撕裂,面上卻絕情:「不喜歡了。」
陸子寅:「你說喜歡就喜歡,你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不喜歡你剛才為什麼要吻我?」
餘悸越說越過分:「送上門來不要白不要。」
陸子寅:「那我要跟你上床你怎麼不要?」
餘悸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陸子寅問到啞口。
陸子寅:「你說啊!別裝啞巴!」
餘悸的冷靜顯得他歇斯底裡。
餘悸輕咬著牙關,狠心說道:「不喜歡和耍你,你願意是哪個就是哪個,就這樣。」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陸子寅氣得衝上前雙手用力抓住餘悸的衣領,雙眼死死盯著他,像是從未認清這個人。
餘悸輕飄飄地問:「要打我一頓洩憤嗎?」
陸子寅:「你別以為我不會!」
餘悸:「那你動手,打完我們兩清。」
陸子寅氣到手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
餘悸快要不敢看他的眼睛。
陸子寅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你騙我,你不是這種人,你拒絕我是因為你家的事。」
餘悸輕輕笑了下:「別天真了陸子寅,我跟你從來就不是一類人,我就不是個好人,碰上我算你倒黴。你當年就該和那些人一樣,離我遠遠地。好好記住這次教訓,以後交朋友前先把人認清了,認準了,別什麼人都相信。」
他說著,用力將陸子寅抓著自己領口的兩隻手拿下來,而後不再做糾纏,往樓上去。
即便知道餘悸說的並非真心話,可陸子寅還是有被傷到,他一臉倔強地沖餘悸的背影喊道:「我不會走的,你一天不跟我回去我就等你一天,你一年不跟我回去我就等你一年,我就在這兒,一直等到你願意跟我回去為止。」
餘悸頭也不回:「那你就慢慢等吧。」
陸子寅更加大聲地喊:「我會一直等,一直等到死心那天,然後我再去找別的男人!」
餘悸腳步一頓,很快又恢復過來。
趕不走陸子寅,餘悸也沒有再繼續留在金三角,他回了泰蘭德,陸子寅跟著他一起。
他前腳進家門,他哥後腳從外面回來。
跟他哥一起回來的還有個漂亮的泰國女人,那女人親昵地挽著他哥的胳膊,兩人宛如熱戀中的情侶。
餘悸一下子就猜到了這女人的身份。
席笙介紹他們兩個互相認識。
婉娜拉笑著對席笙說:「這個就像了。」
接著和餘悸說:「我們小時候見過的,隻不過你那時候才剛剛兩歲,你肯定不記得。」
餘悸不言語。
婉娜拉也沒有將他的失禮放在心上。
四人一起吃了晚飯。
席笙將婉娜拉送出家門後餘悸問他:「你是真的願意接受她,還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席笙看著婉娜拉的背影,語氣溫和帶著笑意:「不管是自身條件還是外在條件,你說我有什麼理由拒絕她?怎麼?你要和我爭嗎?」
餘悸對上哥哥明亮的眸子,看不出這是強顏歡笑還是發自內心,他認真道:「哥,我已經長大了,我不用你為我犧牲,該是誰的命運就是誰的,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想虧欠你。」
席笙笑著拍拍弟弟的後腦:「傻小子。」
他順勢攬住弟弟的肩膀:「陪哥走走。」
兄弟倆散著步。
走著走著,看到那露天泳池,席笙走過去,站在泳池前回憶,問餘悸:「記不記得你三歲的時候差點在這個池子裡淹死?」
餘悸:「不記得。」
席笙:「都還不記事的年紀,就敢跳下來救我。」他告訴餘悸:「是我遊泳腿抽筋差點淹死,你那時才三歲,著急得一直喊,放下玩具車哭著就跳了下來,結果我倆都差點淹死。」
席笙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
餘悸:「還不記事的年紀,不知道怕,不知道會死,你別因為這點事為我做犧牲。」
席笙說他一句:「我就和你聊聊小時候的事,你神經別老綳著。沒小時候半點可愛。還有怎麼就是為你犧牲了?現在來看,明明就是我更適合接爸的班,婉娜拉喜歡的也是我。」
「走走走。」席笙拉著他離開。
席笙發現陸子寅好似和餘悸鬧掰了,回來三四天兩人連話都不說,餘悸有沒有和陸子寅生氣看不出來,陸子寅那是明顯生餘悸的氣了,天天本著張臉,對餘悸視而不見。
席笙:「小悸不願意回去,生他氣了?」
陸子寅氣道:「我都差點打他了。」
席笙笑問道:「那怎麼沒打?」
陸子寅氣焰熄了下去,小聲嘀咕:「我知道他是故意說那些話趕我走的,反正他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我就在這裡等。」他嘟囔:「可要是最後餘悸接了他爸的班,我要怎麼辦?」
陸子寅糾結了一番,還是沒忍住問:「席大哥,你和餘悸誰更有可能接管家裡啊?」
席笙跟他承諾:「我會想辦法的,但你希望是我這種話別讓小悸聽到,他會生氣的。」
陸子寅:「嗯,我知道。」
又過了兩天。
席盛東生命體征忽然下降,經歷了一番搶救才勉強穩住,昏迷了一天後清醒了過來。
席盛東是心力衰竭,已經挺了四五年了。
幾個月前遭遇暗殺,中了一槍,病上加傷這才倒下。
席笙在房間裡待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出來。
餘悸就在房門外。
席笙跟他說:「小悸,爸想見見你。」
餘悸沉默著沒有應答。
席笙勸道:「去見見他吧,這可能是最後一面。」
餘悸聞言立馬看向了哥哥。
他是怨恨裡面的人,但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他會死。
陸子寅擔憂又心疼地看著餘悸。
在席笙的勸說下,餘悸走進了這扇門。
房間裡醫療設施配備得很齊全。
偌大的房間裡隻能聽到儀器的滴滴聲。
餘悸走進去,一眼看到床頭上掛著的父母的結婚照,接著他腳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