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好。”太後微微點頭,仍舊閉着眼。
“如今甯古塔就隻有禦林軍在,”碧喬瞧着太後的神色,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都是萬歲爺的人手,自然不會有小人行惡,大皇子必定平安順遂,太後您就放心吧。”
“我不放心又有什麼用呢?”太後一聲長歎,睜開了眼,手中的翠生生的琉璃佛珠手串被她放在了小幾上,她轉頭看向佛台上那尊悲天憫人的觀世音,一邊歎息道,“哀家從前一門心思盼他問鼎九五權掌天下,如今就隻盼着他能康健無虞。”
“太子爺得太後庇佑,自然會一順百順,太後您就放心吧。”碧喬忙得上前寬慰道,這麼說着,忍不住聲音微微暗啞,忙得别過臉去擦了擦眼角。
“哀家是得庇佑他,有哀家在,他就能得一日安生,即便是為了他,哀家這把老骨頭也得多熬幾年。”太後沉聲道,一邊取過茶盞,抿了一口茶。
“太後,您說……”碧喬咬着唇,半天才繼續小聲道,“您說萬歲爺真的是想置大皇子于死地嗎?”
太後不語,失神地看着那尊觀世音,半天才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造孽啊。”
嘉盛三十二年七月初七
甯古塔。
阿醜從前隻知道七月七是乞巧節,浣衣局裡是不過這節的,倒是針工局裡頭過,她跟着人過去瞧過,一衆針工局的繡娘宮女,那天都規規矩矩地對着織女像行拜,據說是在祈求自己能和織女一般心靈手巧,阿醜不信這個,她也沒拜過什麼織女牛郎的,倒是能繡的一手好花活,都是香嬷嬷教的好,所以啊,拜哪座廟哪位娘娘都不如請個好師父來的實在。
隻是從這一年起,七月七對于阿醜來說,又多了另一重、更重要的含義。
這一日,甫一早上,阿醜起得比往常還早半個時辰,她摸着黑穿了衣裳,胡亂地攏着頭發紮了一個小揪揪,然後就輕手輕腳地進了鐘明巍的房間,給鐘明巍換了墊子,再然後就摸着黑進了廚房。
今兒阿醜難得大方地在廚房裡頭點了蠟燭,然後就是和面,從前阿醜和面用水,今天阿醜用鴨蛋,而且隻用鴨蛋,一滴水都沒放,整整九個鴨蛋,阿醜頭都沒皺一下,然後就開始揉起了面,零散粘稠的面,在她手下漸漸地形成了一團,越發光滑宣軟起來,阿醜看着手下黃橙橙的面,心裡高興,面揉得就更起勁兒了。
揉好了面,阿醜取來擀面杖,擀面的手藝,阿醜原先是不會的,還是在段家練出來的,如今她已經是把好手了,鐘明巍喜歡吃硬一點兒的面,阿醜的面活的就稍微硬一些,這樣偏硬的面擀起來是頗為費力的,沒一會兒阿醜就已經累的一頭一臉的汗了,阿醜停下了喝了一大碗的水,然後又繼續彎着腰擀面條了,等喝完了三大碗水的時候,面終于擀好了,阿醜忙得把面切了。
她不知道人家長壽面是怎麼做到一碗面就隻用一根長面條的,她就隻能用笨方法了,将一根根細細的面條,首尾相接,仔細地揉起來,等終于接成了大概一碗的長度,阿醜的手腕子已經酸的不像話了,敢情這細緻活比劈材可累多了,幸虧她起得早。
……
鐘明巍很早就醒了,不怪阿醜把他吵醒了,自打從記事時候起,這一日他總是起的很早,總是天不亮就被人叫醒,然後摸着黑入宮去寶華寺,在和尚們的誦經聲中,他對着靈台上的牌位,一跪就是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