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秦沖現在在哪兒,他已經将近五個月沒有秦沖的消息了,秦沖是在南疆做了俘虜?還是有趁着戰亂逃了出來?隻是他那樣的身子骨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秦律都要愁死了,隻恨不能這就辭了官,親自南下去找兒子,隻是徐氏一門這才倒台,他就忙不疊的辭官,難免不被鐘之衡猜測出什麼來,所以,他又不敢貿然辭官,就這麼一日日地煎熬着,秦律隻覺得自己怕是等不到見兒子一面,這條老命都要交代了,哪知道這一日清晨,他書房的桌上竟多出來一封信,他有些猶疑地打開,甫一瞧着那上面短短的一行字,他登時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若想見秦沖,戊時三刻上馬車。
......
而此時此刻,秦律就坐在馬車上,他的眼睛被遮住了,雙手被扣在後背綁着,他什麼都看不到,隻能随着馬車的行進忐忑不安又滿腔期待着,和他同樣忐忑又期待的,還有他身邊的秦夫人。
秦律原本是不想告訴秦夫人,因為秦沖一直沒有音訊,秦夫人思子心切兩個月前就病倒了,終日以淚洗面,秦律每每回家,都要好一通安撫秦夫人,等秦夫人好不容易服藥睡下之後,又輪到他對着秦沖的過往的信箋老淚縱橫了,夫妻兩人就這麼煎熬又相互扶持着,唯一的期盼就是秦沖能平安歸來,即便他們也知道是希望渺茫,可是人活着總得有個念想不是?
可如今,這份念想卻忽然就擺在了眼前,大喜過望之後,秦律又陷入了無盡的害怕中,他不知道是誰抓住了秦沖,背後之人要拿着秦沖做什麼文章,又或者是想要挾他做什麼,還有他......
他都不敢想秦沖是死還是活。
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還是将此事告知了秦夫人,如果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兒子,那麼他不該瞞着秦夫人,所以此時此刻,秦夫人和他并肩坐在了一起,秦律很是不安,呼吸比外頭的馬蹄聲還響,倒是秦夫人很沉得住氣。
“老爺,”一路沉默,直到馬車速度慢了下來,秦夫人這才緩緩開了口,“等下就要見着沖兒了,你繃着點兒,到時候别吓着沖兒了,他......他身子不好,經不起吓。”
秦律的鼻頭陡然一酸,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知啦!”
馬車門被打開了,從外頭伸出來一隻手,粗暴地把兩人拉出了馬車。
“是......是到了嗎?”夜風拂面,秦律頓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沒有回答,隻有一隻手在身後時不時推一把,秦律和秦夫人就這麼被蒙着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走了莫約一炷香的功夫,總算是停下來了,手腕上的繩子被人用刀給挑開了,秦律和秦夫人的手都麻了,正輕輕地揉動手指的時候,頭上罩着的黑布袋子猛然被抽開,登時秦律和秦夫人都蓦地捂住了眼,房中的燭火實在太晃眼了。
“秦院首,秦夫人,幸會。”聽到有人開口,秦律和秦夫人忙得又放下了手,朝前頭坐在太師椅裡的男人看去,隻是那人的整張臉都罩在長長的風帽裡,根本看不清楚,隻能看到他孔武有力的手,正在把玩着一塊雕着“竹報平安”花紋的玉佩,從左手到右手,又從右手到左手,火紅的穗子輕輕甩着,讓人根本就挪不開眼。
那是秦沖的玉佩,是秦沖十歲那年,秦夫人親自去廟裡去給開光的,秦沖一直貼身戴着不離身,但是此時此刻這塊玉佩就被對面的男人這麼慢條斯理地把玩着。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秦律強努力壓抑着心頭的翻江倒海,拱手去問面前的男人。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隻要知道,秦沖在我手裡就夠了,”男人輕笑道,然後手一揚,就把玉佩給抛了過來,“秦院首、秦夫人,你們先驗一驗真僞,等你們驗好了,咱們也該好好兒談談這筆買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