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毅當即就把短刀插進了腰間,正要跑過去開門,可是想着白天鐘明巍說的話,龐毅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他沒有挪動,就站在院子中央,面前是不絕于耳的踹門聲,身後是沉睡着的鐘明巍……
抑或是清醒的鐘明巍。
龐毅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後,一顆心都要蹦到了嗓子眼兒,到底,他還是跑過去把門給打開了:“夫人……”
龐毅甫一打開了門,美芽就沖了進來,龐毅忙得追上去,但是卻也不敢攔着,其實也用不着攔,因為美芽并沒有朝屋裡沖,她就隻是跑到了那扇窗前,然後就頓住了腳,她死死地盯着那扇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盯着那扇嶄新的、完好無損的窗戶……
然後雙手一松,懷裡的栗子“噼裡啪啦”滾落了一地。
“鐘明巍,你真的……”美芽哆哆嗦嗦地開了口,剛剛還兇神惡煞得像是個駭人的瘋婆子,這時候卻似是隻可憐迷茫的小鹿,眼淚撲簌簌滑下,她也顧不上擦,她疾步上前,踮着腳趴在窗台上,一邊對着裡頭哽咽着,“你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
沒有回答,除了耳畔蕭瑟的晚風,天地之間再沒有了任何聲響。
美芽對着那扇窗戶默默流着淚,然後蓦地趴在窗台上嚎啕了起來:“鐘明巍!鐘明巍!”
龐毅在一邊看得心都揪到一處了,他忙得過來小聲對美芽道:“夫人,爺已經睡下了,要不您明天再……”
龐毅說不下去了,這根本不是他想說的,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不管是面對着痛哭流涕的美芽,還是苦悶絕望的鐘明巍,他都無話可說。
是啊,能說什麼呢?這樣的死結,他一個外人又怎麼能打得開?
“鐘明巍,你别不要我啊!我……我不介意安氏了!也不糾結你到底還有多少個女人了,隻要你别抛下我啊……”美芽哭得上氣都不接下氣了,渾身上下都每一處都失了力氣,再也站不穩了,她靠着牆一點點滑下,然後就坐在了爛泥裡,由着泥水浸透了衣衫,她什麼都顧不上了,除了可憐又不卑微地哀求着,“鐘明巍,是我太貪心了,是我不該……不該奢求你隻對我一人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别……别這麼對我行不行?你要是、要是還生氣的話,就還當我是個下人,就、就想我剛來甯古塔時一樣,我……我會伺候好你、還有安夫人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夫人,您别這樣……”龐毅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走過去想把美芽從地上拉起來,但是美芽就是不起來,拼死拼活地扒着牆,似是生怕這一起來就被龐毅給丢出去似的,龐毅隻覺得心兇間都憋悶到了極點,他實在受不了了,他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美芽這麼糟蹋自己,他喘息了幾口,然後跪在了美芽身邊,一邊啞聲道,“夫人,爺他不是……”
“龐毅!送她下山!”蓦地房中傳來男人的一聲怒喝,隻把龐毅吓得再說不下去了,自打他來到甯古塔,就沒有見過鐘明巍發火,以至于他都忘了鐘明巍從前是個什麼脾性,發起火來又是怎樣的一副駭人臉孔。
“鐘明巍!”美芽倒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蓦地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扶着牆就朝房裡跑,撞到了門框,也顧不上叫疼,徑直跑進了卧房,卧房裡沒點蠟,可是美芽卻三步兩步就跑到了炕前,然後不由分說就爬上了炕,她一邊死死抱着鐘明巍,一邊繼續嚎啕着,“鐘明巍,你别趕我走,别趕我走……”
空氣裡滿是美芽的氣息,混雜這煙火和青草的氣息,這是鐘明巍日思夜想的味道,可是這時候,他貪婪地呼吸着,似是錯過了今夜,以後就再聞不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