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火紅色的摩托，開足了馬力，如同蠻牛一般衝進了鎮子，引起不少人注意。

　　它開到藥材站門口，就減速停了下來。

　　駕駛者赫然是個面容冷峻的精悍青年。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張副科長。

　　坐在車後座的，則是崔瘸子和黃三兒。

　　兩人岔開腿坐著，一路顛簸了那麼久，腿都麻了，下了地險些沒站穩。

　　「卧槽！這兩家藥材站生意不錯啊！」崔瘸子左右張望，不由得驚嘆。

　　「可以哦！」黃三兒目光猥瑣，嘿嘿笑道，「個體藥材站那邊，幾個姑娘長得都挺水靈啊！」

　　「看啥呢？沒見過世面是吧！」張沅說道，「走著，進去歇一會兒。」

　　兩人哦了一聲，跟在他的身後，也走進了藥材站。

　　茶棚裡，周春明早就聽到了動靜。

　　瞧見了來者，他不由得呵呵一笑：「怎麼回事？今天省城來了兩撥客人啊！」

　　張沅也笑道：「沒錯，剛才我在路上，遇到老許了！」

　　「狗日的，開了輛全新的滬都轎車，很得意的樣子。」

　　「看來沒少掙錢啊！」

　　周春明點了點頭。

　　鎮上去縣城，也就僅有一條路而已。

　　許正茂和龐四沒走多久，雙方狹路相逢，那也很正常。

　　「怎麼，你倆沒掐起來？」周春明調侃道。

　　「那倒不至於，」張沅壞笑了兩聲，「老許見了我，就跟耗子見了貓，完全不敢吭聲，他甚至沒敢沖我按喇叭，不聲不響的就開過去了。」

　　這狀況倒是很正常。

　　估計上回遭到暴打，住院個把禮拜，給老許留下了心理陰影。

　　恐怕說啥也不敢再招惹這位活閻王。

　　開起了「豪車」，就能避免挨揍嗎？恐怕不能！

　　「來！坐下來喝茶，待會再去下館子，我請客！」周春明招呼道。

　　他看了看崔瘸子和黃三兒，感覺有些意外。

　　也不曉得，張沅把這兩位領來幹什麼。

　　「好嘞！」張沅遞過來一支煙，又介紹道，「這是我的兩個小兄弟，一個姓崔，一個姓黃。」

　　「別看人長得不咋樣，可都是有點看家本領的。」

　　周春明呵呵了。

　　一個是開鎖高手，一個是資深扒手，確實是專業人士。

　　兩人若是聯手起來，連夜就能把知青布店搬空。

　　崔瘸子和黃三兒也不敢怠慢，一口一個「春明哥」，叫得很親熱。

　　落座之後，雙方抽煙喝茶，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張沅仍舊不死心。

　　還是想要開布店。

　　因為他盤算了一下，哪怕一天有幾千塊錢的純利潤，堅持一個月下來，也是個驚人的數字。

　　若是能幹個一年半載，他能混成張百萬。

　　從這個角度來講，沒理由慣著許白鹿和小老頭。

　　至於易劍波是否同意，其實無所謂。

　　在八十年代的背景下，哪怕張副科長晉陞成了處級幹部，想憑著工資收入攢到一百萬，那是想都別想。

　　而且，就算他跟老易翻臉，仍有聶殿軍罩著，升個正科也還是穩穩的。

　　所以權衡利弊很久。

　　張沅終於拍闆，決定下海經商。

　　甚至於，之前買的新羽毛球拍，都送給了單位的同事。

　　這破羽毛球誰愛打誰打，老子不奉陪了！

　　「開店沒問題啊，」周春明樂了，「市場是開放的，許家能開店，你們當然也能開，大家公平競爭嘛，各憑本事吃飯。」

　　「這話我愛聽！就是這麼回事！」張沅點頭道，「不過，這方面我不太懂，所以想跟你學點經驗。」

　　「我平時還要上班，就算店開起來，也要交給瘸子和三兒負責管理。」

　　「他們兩個對於做生意，那純粹是門外漢，必須得從零開始好好學。」

　　「問題不大，」周春明思忖道，「找個時間，我領你們去縣城的布店參觀，有什麼疑問，有啥不懂的，當場就可以提出來。」

　　「太好了！」崔瘸子和黃三兒眉開眼笑。

　　以後市場經濟繁榮，省城也會形成布料市場，經營者至少三位數起步。

　　所以，多張沅這一家，其實也沒什麼。

　　讓張沅跟許白鹿直接競爭，也並不是壞事。

　　兩邊都不是省油的燈。

　　為了爭奪利益，暗地裡肯定打得頭破皿流。

　　狗咬狗這種事情，喜聞樂見嘛。

　　必須支持！狠狠的支持！

　　而且，周春明開布店掙快錢，也隻是初期積累財富的手段之一，不是非得在這行業裡死磕。

　　正因為如此，他對於誰來搶生意，看得比較淡。

　　「春明兄弟，你太仗義了！」張沅大喜，「要不這樣，你也砸點錢入股，到時候給你分紅。」

　　「那倒不必，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周春明搖了搖頭。

　　聞言，張沅有些詫異。

　　隻要布店開起來，利潤那是杠杠的。

　　哪怕隻有一成的股份，累積下來也一筆巨款。

　　可是，對方卻完全不在意。

　　送到嘴邊的肉都不吃，這到底是啥情況？

　　崔瘸子和黃三兒也挺納悶。

　　來之前，他們對於知青布店的收入，仔細分析了一陣子，認定這是暴富的機會。

　　難道說，周老四有別的想法？

　　「行，那我不勉強，」張沅緩緩說道，「春明兄弟，你還有啥要吩咐的嗎？」

　　周春明又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們哥幾個來參觀學習，一點問題沒有，但是要約束好自己，哪怕店裡丟了一根針，我也要找你們賠償的。」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意味深長的，掃向崔瘸子和黃三兒。

　　這兩人挺窘，同時訕笑了起來。

　　張沅明白了。

　　貌似人家早就知道這兩位的底細。

　　所以提前警告了一番。

　　否則，看到那麼多營業款，黃三兒心癢難捺，來個順手牽羊啥的，那就不好收場。

　　「請你放心！都是自家兄弟，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張沅趕緊說道，「店裡要是丟了啥，我雙倍賠償！絕不食言！」

　　「好！那就這麼定了！」周春明微微頷首。

　　在國營飯店吃過了午飯。

　　他們四人就來到了縣城。

　　見過了知青布店的興隆生意，所以，張沅看到嵐嵐布匹商行排長隊的情形，也並不是很吃驚。

　　縣城市場有限，每天能賣出十多匹布，利潤已經相當可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