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給兄長夾一筷子菜：「小舅，這兩年在龍湖鎮人眼裡，你做的是正經買賣。而吳大炮不一樣，他是個勞改犯，現在還在混事情。如果真的有什麼運動，他肯定要壞事，不能讓他牽連你！」

　　趙玉發沉默下來，然後雙眼冒金光地看著外甥女：「閔學東跟你說的？」

　　顧小曼沒有直接回答：「小舅，你信我一回。我可以不要我的分紅，你拿去送給吳大炮。等明年，最遲明年，我們要想辦法早點跟吳大炮一刀兩斷！」

　　話說到這裡，顧小曼忽然想起王香萍說的那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

　　前兩年小舅還跟吳大炮一起出生入死，現在已經開始彼此提防。

　　顧小曼心裡哂笑，希望她將來不要和親近的人變成這樣。

　　趙玉發慢騰騰地吃著嘴裡的飯菜：「小曼，肯定不能讓你一個人出皿。這樣，給他三成，剩下的七成，我四你三。」

　　顧小曼果斷道：「你五我二，不然我就撤資。」

　　趙玉發奇怪地看著外甥女：「還有把錢往外推的？」

　　顧小曼直接道：「小舅，這路子是你自己找來的，你帶著我舅媽和國棟風裡來雨裡去，我就是寒暑假幫幫忙，我要是還要三成，我成什麼人了。」

　　趙玉發笑了一聲：「你也幫忙找了好貨源。」

　　顧小曼搖頭：「跟你們的付出比起來，我這微不足道，你五我二，就這樣。」

　　趙玉發點頭：「那也行，暫時先這樣，等以後和吳大炮分開，我們再按照之前的分。」

　　說完，趙玉發有點發愁：「我估計吳大炮不會同意白拿錢。」

　　顧小曼沉吟道：「他如果非要給錢，也行，你就說我的舅舅姨媽們也想入夥，讓他先別聲張出去，一切等明年再說。」

　　趙玉發神神秘秘地看向外甥女：「小曼，真的有那什麼？」

　　顧小曼低頭夾菜：「小舅，你信我的，我不會騙你的。我也希望多掙錢，早點再給我哥買第二個助聽器。」

　　趙玉發沒有再問，把袖子一擼：「行，聽你的！」

　　說完了正事，趙玉發又開始跟外甥女扯閑篇：「你下半年真要搬家？我聽你爸說他準備買點石灰把家裡粉一粉。哦，你那個不要臉的大伯父，前一陣子秋收之前，硬要把你奶接走。估計是想秋收的時候可以收你奶的稻子，還能讓你奶幫忙幹活。」

　　顧小曼擡頭：「我奶去他家了？」

　　趙玉發呸一聲：「去了，不到三天，你奶去池塘給孩子洗尿片的時候，掉池塘裡去了，差點淹死！」

　　顧小曼心裡一陣難受的感覺湧起，奶奶那麼溫柔，卻被這樣對待。

　　而她卻無能為力。

　　「現在怎麼樣了？」

　　「你爸跟你大伯父打了一架，你兩個姑也來了。你大姑哭哭啼啼的，你二姑說讓你奶自己選擇。最後你奶還是去了你家裡。」

　　顧小曼皺眉道：「我大哥的孩子不是在鎮上，怎麼還讓我奶洗尿片？」

　　趙玉發撇嘴：「你不要以為景財是個好東西，他給他屋裡人找了個活兒，每天早上把孩子送回顧家莊，你大伯娘讓你奶洗尿片。」

　　顧小曼冷哼一聲：「我大伯娘和小荷兩個人在家裡，卻讓我奶去洗尿片。」

　　趙玉發鄙夷道：「這一家子不愧是一家人，誰都不肯吃一點虧。」

　　顧小曼懶得提這一家人，轉頭問兄長：「哥，金燕姐。」

　　顧景元聽懂了，慢慢道：「在家裡，不出門。」

　　「廠裡還給她發工資嗎？」

　　顧景元點頭：「發，中秋節發了月餅，我送去的。」

　　顧小曼又問道：「小舅，鎮上有什麼閑言碎語沒？」

　　趙玉發嘿一聲：「嘴長在別人身上，管他們怎麼說呢。反正廠裡給發工資，還不用上班，多好啊。你爸都羨慕壞了，他跟我說他也想當個瘋子。」

　　顧小曼嘴裡的飯差點噴出來：「就不能指望他嘴裡說出一句正經的話來！」

　　趙玉發哈哈笑：「什麼正經不正經的，自己過好了才是真的。」

　　甥舅三個一起吃了頓和諧的午飯，趙玉發把外甥女送到學校門口：「小曼你去吧，我先帶你哥去醫院，然後去找老林。你別擔心家裡，兩個大男人還能過不好日子了。」

　　顧小曼對他揮揮手：「小舅，我哥就麻煩你了。」

　　顧景元對著妹妹笑了笑，站在那裡看著妹妹進了大門。

　　顧小曼吃飽喝足回了宿舍，帶好下午上課的書，摸去了圖書館。找個地方趴在桌上睡了半個小時，然後起來翻譯手裡的資料。

　　她幾乎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花在這上面，除了給秦教授翻譯資料，秦教授手底下那些博士和碩士生，偶爾也會找她幫忙整理些資料。

　　顧小曼的翻譯水平非常專業，在學校裡也漸漸有了些名氣。

　　秦教授給了顧小曼很多工具書，有些拿不準的專業辭彙，她會去找教授們反覆論證，務必確保正確。

　　在工作態度這方面，顧小曼做得無可挑剔。

　　中午圖書館的人沒有那麼多，顧小曼心無旁騖地埋頭苦幹。

　　謝雲舟抱著兩本書走了過來：「小曼，這裡有人嗎？」

　　顧小曼擡頭，對著他一笑：「沒人，你坐。」

　　謝雲舟坐了下來，打開自己的書本，跟她一樣奮筆疾書。中途，他兩次看向顧小曼手裡的資料。

　　他心裡暗暗吃驚，她都能翻譯這麼艱澀的文獻了嗎？

　　謝雲舟收回目光，看著自己手裡的理論書。

　　等他第三次看過去時，被顧小曼抓住。

　　顧小曼對他微笑：「咋了雲舟？」

　　謝雲舟哦一聲：「你們出書的事兒怎麼樣了？」

　　顧小曼噓一聲：「八字還沒一撇呢，秦教授正在幫我爭取。要是能成，我第一個告訴你。」

　　謝雲舟笑起來：「肯定能成，努力會有回報的。」

　　顧小曼嗯嗯兩聲：「我們都努力，我看你每天也很忙，法語學的怎麼樣了？」

　　謝雲舟咳嗽了一聲後道：「一般，我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顧小曼好奇起來：「什麼事？」

　　謝雲舟的聲音壓低：「雲清跟我說，我爸要升正廠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