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活死人
第二天早上,顧小曼給許昭陽洗臉、喂飯,然後把他交給隔壁剛剛回家的許臘梅。
許臘梅的臉色蠟黃,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
她將許昭陽抱進懷裡親了親:「陽陽乖,今天跟小姑玩。」
牛牛從屋裡沖了出來:「陽陽來了。」
許昭陽摸摸小姑的臉:「小姑,不哭不哭。」
許臘梅哭的更厲害了,她把頭埋在侄兒懷裡無聲地哭泣。
許昭陽抱著小姑的頭親了一口,用自己小小的身體安慰小姑。
顧小曼把頭扭到一邊,掏出紙巾擦了擦眼睛,然後把頭扭過來:「小梅,我上班去了,今天孩子就交給你了。」
許臘梅從侄兒懷裡擡起頭,擦了擦眼淚:「姐你去吧,丹丹上學去了,我來帶陽陽。」
顧小曼心情沉重地從趙家離開,到了單位後,先去幫薛文蕙請假,然後一個人把自己關在辦公室。
大夥兒都看得出來,顧院長今天心情不好。
中午下班後,她開車去了一趟醫院。
薛文蕙的病房裡已經擠滿了人,薛家老兩口,還有緊急趕過來的許德貴兩口子。
許墨春在家帶著孩子,把老婆吳嫦娥打發過來幫忙。
關鍵時刻還是吳嫦娥發揮了定海神針的作用。
薛太太和王香萍哭得差點昏厥過去,薛文姝瘦弱沒力氣,吳嫦娥成了照顧薛文蕙的主力,而且她照顧人的水平非常專業。
顧小曼進了病房後看了看,把趙國棟叫了出來。
趙國棟熬狠了,雙眼烏青:「姐,還沒醒過來,醫生說讓做好最壞的打算。」
顧小曼的心直直地往下沉:「最壞的打算是什麼?」
趙國棟猶豫了一下後道:「活死人。」
顧小曼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重重擊打了一下,她吸溜了一下鼻子:「國棟,我下午請假了,你回去歇著吧,這邊交給我。」
趙國棟嗯一聲:「薛家老兩口再這樣哭下去身體會垮掉的,姐你一會兒勸他們回去吧。我先回去歇著,這邊有薛家大哥和我大嫂。」
顧小曼點頭:「你去吧。」
趙國棟走後,顧小曼進屋後安靜地坐在床邊,和吳嫦娥相顧無言。
就這樣,顧小曼每天下午會請半天假去醫院。吳院長知道後嘆了口氣,許諾她可以隨時請假。
電科院同事們都知道了薛文蕙的遭遇,關係好的悄悄去看望,工會也代表組織及時去慰問。
不到三天,整個省電力局包括廬州所有電力行業單位都知道薛文蕙被害的事情。
薛家和伍家的舊賬又被翻了出來,一時間,伍家其餘兄妹三人無臉見人。
伍澤培已經被關押,不管老母親怎麼哭訴,哥哥姐姐們沒有一個人去看他。
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薛文蕙回家了。
從此,她變成了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出院那天,顧小曼跟著去幫忙,馮裕安跟著她一起跑前跑後。
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趙國棟對許硯秋道:「二哥,我給我二嫂買了專門的醫用床,可以搖起來的那種。」
許硯秋嗯一聲:「謝謝國棟,欠你的錢,我可能要慢慢還了。」
趙國棟擺擺手:「二哥別說那話,小梅最近天天哭,我就當為了她,花這點錢不算什麼。
小梅已經花錢請了個專門的按摩師,她預定了三個月的。按摩師以後每天上門給我二嫂按摩,防止靜脈栓塞。
醫生說過了,如果恢復的好,說不定哪天就醒過來了呢。」
許硯秋滿臉憔悴,下巴上長滿青胡茬,頭髮亂七八糟,眼睛微腫,眼底微紅,他坐在床沿,輕輕將薛文蕙的頭髮捋好:「等我學會了,我每天也給她按。說不定她現在能聽到我們說話呢。」
馮裕安開口道:「硯秋,你把嫂子抱上車,我們送你們回家。」
「謝謝裕安。」
一向性格開朗的馮裕安現在也變成鋸嘴葫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能在心裡嘆口氣。
今天薛家來的是薛文姝,她安安靜靜地跟在眾人身後,等妹夫把妹妹抱上車,她忙上車摟著妹妹。
看著妹妹軟綿綿地躺在她懷裡,讓薛文姝忍不住淚如雨下:「顧院長,文惠小時候就是這樣,晚上非要跟我睡,還要讓我抱著睡。」
顧小曼也忍不住掉眼淚,她伸手拉住薛文蕙的手輕聲道:「文惠,讀研那麼累,工作後你又每天那麼努力拚命。
我知道你累了,你先好好休息一陣子。別擔心啊,我們會帶好陽陽的。」
許硯秋的房子足夠大,四室兩廳,還有大陽台。他堅持將薛文蕙的床仍舊放在原來的卧室裡。
等安頓好了薛文蕙,大家一起坐在大客廳裡。
許德貴看著憔悴的兒子,心如刀絞,他最出色的孩子,給他帶來無數榮光的兒子,中年遭此浩劫,而他卻無能為力。
許臘梅給兄長倒了一杯熱水。
許德貴先開口:「小秋啊,我跟你媽商量好了。我這個退休辦主任幹了好多年,乾的也沒多少意思。
你顧二叔和你趙叔都到廬州來了,隻有我一個人還在那邊,也怪沒意思的。
我也想來這邊生活,我跟你媽商量好了,我想回去辦個內退,以後我和你媽跟著你生活,你覺得行不?」
許硯秋擡頭看著父親,他明白父親的意思。他工作繁忙,沒辦法同時照顧家裡的母子兩個。
許德貴安慰兒子:「小秋啊,你別難怪,醫生說過了,伺候好點,說不定能早點醒過來呢。」
正說著呢,外頭傳來敲門聲。
馮裕安去把門打開,隻見外頭打頭站著謝文哲。
馮裕安忙道:「謝叔來了,快請進。」
屋裡人全部起身,老謝同志曾經幹過一省常委,雖然退休了,去哪裡都能得到很多敬重。
他後頭依次跟著薛仁華夫妻二人,然後是顧耀堂、謝雲舟。
屋裡的氛圍有點沉悶。
謝文哲的語氣也有些低落:「都坐,許主任在呢。」
許德貴誒一聲:「謝大哥來了。」
說完這一句話,許德貴壓抑這麼多天的苦悶終於壓不住了,看到老領導後忍不住老淚縱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