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馮裕安的話，顧小曼有點吃驚，不是她思想封建，八十年代的人，就沒有誰家不想要兒子的。

　　獨女戶也有，那是被計劃生育卡住了，捨不得丟工作，隻能認命。

　　許墨春隻是個集體工，他真要偷著再生一個，大不了不要這個集體工。交點罰款，過幾年如果廠裡再招人，他還有機會。

　　「大春哥倒是想得開。」

　　馮裕安笑道：「大春哥這個想法可不敢告訴許叔和許嬸子，不然他要挨揍！」

　　顧耀堂撇撇嘴：「兒子就是名聲好聽，沒啥用。」

　　馮裕安哈哈笑：「顧叔，你咋當著景元的面說這話。」

　　顧耀堂毫不在意：「我家不一樣，景元不單是兒子，他也像閨女。小曼不光是個丫頭，比兒子還厲害。」

　　顧小曼喲一聲：「爸你現在說話挺有水平的，一手泥牆兩面光，不偏心。」

　　顧耀堂哼一聲：「你少跟老子說歪話，我跟你說，你們班那個老汪是個老流氓，你最好少惹他。」

　　「他說話難聽，我還能忍著啊？」

　　「我跟你說，你跟老子厲害，老子最多打一頓、罵你兩句，不會害你。外頭那些黑心的王八羔子巴不得你倒黴呢，你以後要做什麼事情，要問問雲舟。」

　　「我曉得了，你管好自己，好好上班。」

　　一頓飯，光聽這父女兩個說話。謝雲舟不時給顧小曼夾菜，顧小曼給金燕和陸青青夾菜。

　　就這樣，陸青青在金燕的屋裡安頓了下來。

　　單身樓的水電不要錢，隨便用，陸青青除了吃飯，也沒別的開銷。

　　陸志豪挺了一個月，終於又熬到了發工資，他還了顧小曼一點，把剩下的錢和票都放在妹妹那裡。

　　女單樓的安全防護嚴格一些，不允許隨便進，多來個陌生男人立刻會被盯住，外面的小混混不敢隨便進去偷錢。

　　陸志豪的工資足夠養活他和妹妹，欠謝雲舟和顧小曼的錢，他分月慢慢還。

　　剛開始大家對女單樓多了一個外來人很不滿意，等知道陸青青的情況，開始背地裡竊竊私語。

　　這兩個不祥之人住在一起倒是挺搭配的。

　　金燕剛開始沒在意，見陸青青很少出門，估計是怕人家說閑話。她再聽到誰說閑話，她就去問人家願不願意跟她住一屋。如果願意跟她住一個屋，她立刻把陸青青趕走。

　　金燕問了幾次，女單樓裡的閑話漸漸銷聲匿跡。

　　顧小曼的日子恢復了平靜，又過了半個月，楊主任突然發通知，總廠謝書記要陪省電力局的領導來檢查工作，第一個檢查點就是運行分場。

　　整個龍湖電廠都緊張起來。

　　為了確保穩妥，劉廠長也顧不得自己是長輩，悄悄把謝雲舟叫去他辦公室，很和藹地問上面有沒有什麼要求。

　　謝雲舟能說的都說，他也希望龍湖電廠能在省領導那裡留個好印象。

　　劉廠長想賣人情，讓謝雲舟向領導們講解龍湖電廠兩台機組的實際情況。

　　謝雲舟拒絕了，他推薦了喬青崖和顧小曼。他爹陪著領導一起來的，他不想出這個風頭。

　　劉廠長接受了他的建議。

　　五天後，謝文哲陪同省電力局領導一起來檢查。

　　好巧，那天來的人有上回那個高主任，還有另外一個比高主任級別更高的領導。

　　那天正好三值當班，領導們把人先帶去了1號機，喬青崖講得頭頭是道。

　　等到2號機的時候，顧小曼講得比喬青崖還要精彩，她的講解詞裡面融合了一些她對未來的展望，這些展望，基本都是以後能實現的。

　　果然，省領導聽得非常高興，直誇龍湖電廠人才濟濟。

　　看完了主機，謝文哲陪著領導去看其餘分場的情況。

　　本來提前安排好的路線是去看幾個主要的檢修分場，哪知大領導臨時起意，半路一拐彎去了另外一個偏僻的地方——機修分場。

　　機修分場是個小分場，人少活兒也少，裡頭一個大學生都沒有。

　　梁主任很緊張地陪在一邊，機修分場沒什麼年輕人，他隻能親自向領導講解機修分場的情況。

　　一群人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一個人。這人看到一群領導，立刻掉頭就跑。

　　這很不禮貌。

　　梁主任喊道：「你站住！」

　　那人嚇得不敢再走了，站在那裡賠笑臉：「梁主任好，劉廠長好，謝書記好，領導們好。」

　　梁主任皺眉頭道：「跑什麼？」

　　那人嘿嘿笑了兩聲，什麼都沒說。

　　謝文哲微微皺眉：「你準備去哪裡？」

　　那人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劉廠長覺得丟了自己的面子，笑著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帶我們去看看。」

　　那人沒辦法，帶著一群人往某個非常偏僻的地方去。在某個偏僻的小倉庫裡，三個中年漢子聚在一起，正開心地打牌呢！

　　其中赫然就有顧耀堂！

　　劉廠長氣得臉都綠了，省裡領導來檢查，工作時間內，居然有人聚賭！

　　成何體統！

　　謝文哲的臉色非常不好看。

　　顧耀堂傻眼了，他媽的，怎麼這麼背時，他就是被人拉過來湊個數，一局還沒玩完呢，怎麼就碰到領導們檢查。

　　哪個領導會來這個偏僻的鬼地方啊。

　　完了完了，女兒知道會砍死他的！

　　大領導笑了一聲，沒說話。

　　劉廠長當場承認錯誤：「領導，是我管教無方，回頭我一定好好整改，加強勞動紀律管理！」

　　謝文哲感覺自己彷彿被人狠狠抽了個嘴巴子一般，臉色鐵青地看著顧耀堂。

　　顧耀堂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立刻放下手裡的牌，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領導好。」

　　大領導見謝文哲臉色不好，不輕不重道：「謝書記原來是龍湖電廠出去的，想必對這裡期望比較高。」

　　謝文哲也道歉：「領導，是我以前沒把規矩立好，還請您給我一個立即整改的機會。」

　　大領導有些詫異，立即整改是怎麼整改？

　　謝文哲聲音平靜地喊了一聲：「耀堂。」

　　顧耀堂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他硬著頭皮回道：「謝書記好。」

　　謝文哲冷聲道：「今天沒有謝書記，我問你，你認不認我這個大哥？」

　　省裡來的幾個人都笑而不語。

　　顧耀堂忙不疊道：「認，認，肯定認，你就是我親哥！」

　　謝文哲嗯一聲：「那你覺得，作為你哥，我有沒有資格管教你？」

　　顧耀堂哪敢犟嘴啊：「有，有，謝大哥，你隨便教訓我，我絕無二話。」

　　謝文哲點頭：「那你說，上班期間聚眾賭博，該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