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鎮南市公安局發布了公告、省紀委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後，高帥挨個給小馬哥在內的各大平台老闆打了電話，關於林毅的網路輿論熱度很快就降了下來。

　　兩天後。

　　省紀委副書記、負責陽光紀檢工作的莊輝，來到了省紀委用於審訊違紀違法幹部的酒店，在一間改造成審訊室的房間裡，見到了省城投集團原董事長楊萬年。

　　楊萬年坐在審訊椅上，見到莊輝後，有些意外。

　　因為，他認識莊輝，而且兩人曾經還是黨校培訓班的同學。

　　出於迴避原則，莊輝正常不應該來審訊他。

　　而且，莊輝是省紀委副書記，正廳級幹部，通常也不會直接參與審訊工作。

　　很快，楊萬年便明白，莊輝不是來審訊自己的。

　　因為，監控設備關了，而且莊輝身邊隻有楊林一個人。

　　「萬年，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不是來審訊你的。我今天來，是想找你聊聊。」莊輝坐在審訊桌前，看著楊萬年，心中感嘆萬千。

　　因為攀附上了地下組織部部長黃天瑞，楊萬年坐上了省城投集團董事長的位置，成為了丁偉和黃天瑞的搖錢樹，派頭很大，平時吃飯，非年份茅台不喝。

　　楊萬年仰著頭，戲謔地笑道：「莊輝，我知道是林毅讓你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用浪費時間了。」

　　「楊萬年，既然你提到了林書記，那我們就聊聊林書記。」

　　莊輝察覺到了楊萬年的抵觸，並不在意，緩緩說道：「你知道林書記在過去這些年的工作裡，送進去了多少省部級幹部嗎？」

　　楊萬年沒有說話，但瞳孔陡然收縮，眼角肌肉狂跳，那是緊張的表現！

　　顯然，他是知道的。

　　準確地說，當林毅來西梁省當省紀委書記後，全省副廳級（含）以上幹部，就沒有不知道林毅輝煌過往的。

　　尤其是像楊萬年這種身為丁家幫一員的巨貪，更是仔細地了解了林毅的情況。

　　「看樣子，你應該是清楚的。我們一起掰指頭算一算。」

　　作為一名老紀檢，莊輝的洞察力很強，他察覺到了楊萬年的表情變化，掰著指頭說道：「東南省委原書記陳永輝、章東風，東南省委原副書記華滄海，東南省委原常委、南廈市委原書記陳雲帆，粵東省原常務副省長周行文——你覺得這些人裡哪個沒背景？」

　　都有！

　　楊萬年的心中立刻浮現出了答案。

　　在他看來，莊輝剛才說的這些人，背景都不輸於丁偉。

　　尤其是章東風、華滄海和陳雲帆三人，都是各自家族或陣營的核心成員，比丁偉牛逼多了！

　　「也許我剛才說的那些人，你隻是聽說過，並不知道他們曾經有多麼風光。那我們省的劉仁和候光輝，你可是熟悉的。他們有背景，手握實權，但又怎樣？在林書記手上，過不了三招。」

　　莊輝又拿前不久被林毅送進去的劉仁和候光輝舉例，然後停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看似是在喝茶，實際上在觀察楊萬年，也在掌控談話的節奏，從而攻破楊萬年的心理防線。

　　楊萬年知道莊輝的目的，但他確實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雖然他曾經也在西梁省風光過，但和莊輝剛才說的那些人比，根本上不了檯面，吃飯得坐小孩那桌！

　　眼看楊萬年還是不說話，莊輝又說道：「另外，你也知道，你和萬永勝被雙規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覺得，那件事情可能輕易算了嗎？」

　　不可能！

　　楊萬年知道莊輝說的是徐詩夢被萬飛騷擾的事情，也知道那件事情從法律角度講是小事，但從權力的角度講，就是天大的事情！

　　「楊萬年，省紀委已經掌握了你違紀違法的大量線索和證據，否則也不會在雙規萬永勝的同時雙規你。」

　　莊輝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單刀直入，一字一句道：「主動交代問題、提供其他人的線索，爭取戴罪立功的機會和寬大處理，或者一條道走到黑，對抗組織調查，失去所有的一切，選擇權在你手上。但作為曾經的老同學，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沒有必要為他人的錯誤買單，不值得！」

　　話音落下，莊輝不等楊萬年回答，直接起身離開。

　　談話戛然而止。

　　莊輝在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再去看楊萬年一眼。

　　這既是莊輝的心理戰術，也是他給楊萬年留下了最後的尊嚴——楊萬年哪怕心理防線鬆動了，也不會給莊輝交代問題。

　　這就和一個牛逼的人，哪怕落魄了，也不願意向曾經看不起的人低頭一樣。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也是很正常的心理。

　　莊輝在林毅的指導下，精準把握了楊萬年的心理，也順利攻破了楊萬年的心理防線。

　　當莊輝離開審訊室後，楊萬年便像是倒豆子一樣，主動交代了自己違紀違法的事實，並且供出了一堆人！

　　這裡面，有天弘集團董事長黃天瑞推薦楊萬年擔任省城投集團董事長，他事後給省委書記丁偉和省委組織部長吳濤行賄的事情。

　　也有楊萬年暗箱操作，讓天弘集團每次都能成功中標省城投集團利潤高的重大項目，然後從天弘集團得到豐厚的回報的事情。

　　還有楊萬年每年逢年過節給丁偉、吳濤、張恆和候光輝這些丁家幫核心成員送禮，尋求進步的事情。

　　收和送，是官場的一門學問，也是很多人進步的秘籍！

　　這幾年，楊萬年總共受賄了多少，送出去了多少，連他自己心裡都沒數了，他隻知道自己每次送禮，都會少於一百個達不溜！

　　楊萬年在丁偉那裡更是下皿本，每年不少於五百個達不溜，隻為當上負責住建和交通工作的副省長！

　　而丁偉已經許諾了楊萬年這件事。

　　如果不是林毅來到西梁省，掀起反腐風暴，楊萬年擔任副省長，闆上釘釘！

　　在以「推薦制」為主的用人規則裡，省委書記推薦提拔一名副省長，輕而易舉！

　　下午四點。

　　莊輝來到林毅的辦公室，微笑說道：「林書記，在您的英明指導下，楊萬年的心理防線被攻破，他全部交代了，包括跑官買官，以及利用職務便利，為黃天瑞在工程項目承攬謀取利益，非法收受巨額財物等違紀違法問題，並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線索，這是具體的情況彙報，請您過目。」

　　「莊輝同志，辛苦了。你先喝茶，我看看。」

　　林毅微笑著接過彙報材料，仔細看了一遍，發現楊萬年提供的線索涉及省委書記丁偉、省委組織部長吳濤、省委秘書長張恆，還有天弘集團董事長黃天瑞，幾乎將主要丁家幫成員一網打盡，不由眼前一亮！

　　隨後，林毅放下彙報材料，問道：「莊輝同志，萬永勝那邊什麼情況？」

　　「萬永勝拒不交代問題，想方設法對抗組織調查！」莊輝一本正經地說道。

　　事實上，陽光紀檢工作組，隻對萬永勝審訊了三次，而且每次審訊都是走過場。

　　否則，等調查結束的時候，怎麼給萬永勝定對抗組織調查的結論呢？

　　在萬永勝的事情上，無論是莊輝，還是陽光紀檢工作組的同志們，思想很統一：如果不能讓萬永勝死刑，那就是他們的無能！

　　無能，就不配進步！

　　「莊輝同志，萬永勝正常審，儘快撬開他的嘴巴，這樣證據更充分。」林毅知道莊輝的心思，開口提醒。

　　他不希望莊輝等人聰明反被聰明誤，最後被人抓把柄。

　　而且，根據他的記憶，萬永勝上一世落馬的時候，被冠上了巨貪之名，受賄了好幾個小目標，足以判死刑了。

　　何況，他的主要目標是以丁偉為首的丁家幫核心成員？

　　「好的，林書記！」

　　莊輝心頭一震，臉上的笑容瞬間沒了，甚至連握著茶杯的右手都有些發抖。

　　「莊輝同志，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你和同志們的心意，我心領了，正常查辦就可以。」林毅察覺到莊輝的緊張，又開口安撫了一句。

　　「林書記，我們會在最短時間內撬開萬永勝的嘴巴，讓他如實交代違紀違法的問題！」

　　莊輝連忙放下茶杯，立下軍令狀，然後又請示道：「關於楊萬年提供的線索，我建議先對天弘集團董事長黃天瑞採取強制措施。黃天瑞是丁家幫最關鍵的一環，避免夜長夢多！」

　　「可以。」

　　林毅點頭，同意莊輝的建議，然後把自己從省長楚祥森那裡抄的名單，遞給了莊輝，「另外，莊輝同志，你安排人暗中把這份名單上的人查一查。不要打草驚蛇，問題匯總後先報到我這裡。注意把名單收好，要求參與調查的工作人員必須遵守保密條例，絕對不能洩露，否則嚴懲不貸！」

　　「是，林書記！」

　　莊輝接過名單，赫然看到省紀委常務副書記李國友排在第一個，頓時覺得幹勁更足了！

　　林毅端起茶杯，開始收網。

　　黃天瑞起身離開，前去抓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