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更鼓敲過三遍,乾元宮仍舊燈火通明,蔡多福歎了口氣,第三次進去催促。
“皇上,夜深了,您該歇着了。”
殷攝正靠在床邊的軟榻上看折子,祁硯動作快,已經将翰林院拟的春闱考題呈了上來,他正仔細斟酌,聽見蔡多福的話微微一側頭,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還黑着的偏殿。
“朕還要思量一下副考官的人選......你下去吧。”
蔡多福年紀大了,頗有些熬不住,見殷攝這麼說也沒堅持,很快告退下去了。
殷攝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折子,指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小瓷瓶,他垂眼一瞧,臉色複雜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麼瘋,昨天竟和太醫讨了這治凍傷的藥,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得用了。
畢竟燙傷比凍傷還要厲害些。
他摩挲了一下那瓶子,眼角餘光忽然瞧見一點光亮了起來,他擡眼一看,是偏殿。
這個時辰才回來,太後用起人來果然是不客氣。
他收回目光繼續去看那折子,而後提起朱砂筆将天下之治這個考題給圈了出來。
春闱是他的機會,隻靠世家之間互相抗衡是不夠的,他要扶植寒門,隻有寒門出身的人,才能明白百姓的難處,才會設身處地地為他們做事,為皇帝盡忠。
希望今年能有更多身家清白的天子門生吧。
他歎了口氣,擡手将折子合上丢在了矮櫃上,側頭又看了一眼窗外,剛才亮起來的那點燭火卻已經滅了,整個偏殿安靜得像是沒有人住一樣。
他怔了怔,臉黑了。
第二天身邊伺候的換了人,殷攝掃了一眼那張陌生的臉,目光落在蔡多福身上:“怎麼,她得罪你了?”
語氣淡淡的,可聽得蔡多福一激靈,他連忙躬身:“奴才豈敢和謝翎姑娘生氣,是她給奴才遞了話,說是今年新進了後妃,宮裡的事務比往年更繁雜,她分身乏術,又怕怠慢了皇上,這才讓奴才提了個人上來暫時伺候着。”
那小宮女一見殷攝對自己不滿,已經十分慌亂地跪下了,有了香穗的前車之鑒,她被吓得不輕,低着頭動都不敢動。
殷攝揮揮手将人攆了下去,臉上卻帶了幾分嘲弄,真這麼忙還是尋個借口不想見他?
他擡腳出了乾元宮,見蔡多福要跟上來,不輕不重的點了他一句:“對你而言,主子重要,還是差事重要?”
蔡多福大約是聽明白了,伺候他下了朝就喚了德春來伺候,自己匆匆走了。
殷攝擡頭看了一眼,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
這一日政務少,他下午便回了乾元宮,蔡多福殷勤地問他可要宣後妃來伺候,他擺了擺手,撿起本書打發時間,眼看着日頭慢慢落下來,偏殿裡仍舊十分安靜。
手裡的書一頁頁翻過去,燈燭也換過了一茬,乾元宮裡仍舊沒人回來。
殷攝皺眉合上書,目光落在蔡多福身上,對方被看得不明所以,語氣十分困惑:“皇上?”
殷攝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更漏一點點浮起來,三更悄然劃過,蔡多福小聲開口:“皇上,該歇着了。”
歇着?
殷攝将書丢在矮幾上,動作不大,可夜深人靜的,這動靜仍舊唬得蔡多福心裡一跳,心虛地低下了頭。
然而殷攝又什麼都沒說,隻目光沉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