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伏在地上，哆哆嗦嗦，一邊哭，一邊不停向阮喬磕頭謝罪。

　　額頭在地上磕的邦邦響，沉悶的撞擊聲，聽得人心髒發緊。

　　甚至都不用去細看，都能猜到老婦人的額頭肯定是紅了，說不定還磕破皮了。

　　她太過消瘦了，花白淩亂的頭發一看就是很多天沒有打理的。

　　單薄洗的發白舊衣服，裹在佝偻的身體上，就像是一截風幹的枯木般縮地上。

　　唐毅有些不忍心，咂咂嘴：“你......你這人，瘋了吧？！”

　　阮喬卻沒有阻止她。

　　阮喬隻是......冷眼旁觀。

　　唐毅知道現在的情況很不對。

　　少夫人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更沒有殘忍冷酷到那種非人的地步，她卻絲毫不勸阻老婦人，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忍。

　　這太不正常了！！！

　　除非......

　　這老婦人做了什麼事，讓少夫人如此冷漠無情。

　　唐毅經不住好奇，還是出聲質問：“行了，你别磕了，你到底做了什麼事！！”

　　阮喬端坐在沙發上，随意擱在膝上的手，在細微顫抖。

　　甚至她自己都沒發現，雙手無法控制。

　　嚴異、宋秀麗、老婦人......

　　還有她媽媽。

　　當年媽媽跟照顧自己的老婦人關系很好......很好......

　　老婦人卻口口聲聲說做了一件惡事，是罪人......

　　那麼二十多年呢，還能有什麼惡事，讓老婦人這樣的負罪感，愧疚痛苦，自責不已......

　　還能、有什麼、惡事呢......

　　阮喬想阻止老婦人把話說出來，可她像是被定住，雙唇無法啟開，像是精美雕塑一樣，冷冷的，毫無生氣的，坐在沙發上。

　　發不出聲音，擺弄不出表情。

　　心，一點點，沉入谷底。

　　唐毅不耐煩的還在追問：“别哭了，煩死了，诶你有話就說！”

　　老婦人擡起頭，眉心果然磕破了，有絲絲鮮皿順着的眉骨流下來。

　　她卻恍若不覺，哀傷渾濁的眼睛，流淚看阮喬。

　　“大小姐......大小姐......”

　　這一聲聲的呼喊，帶着無盡的懊悔，痛楚。

　　還有恨不得自裁的絕望。

　　她閉上眼睛，聲音破碎嘶啞。

　　“大小姐，我是畜生，我罪該萬死啊......大小姐她對我那麼好，她那麼信任......信任我......我卻忘恩負義，那些藥......那藥......是我端給大小姐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喝了下去......她當着我的面......把那加了藥的湯，喝了啊......是我......我害了她......”

　　老婦人說完，渾身僅存的精氣神被抽走。

　　她原本就佝偻的瘦弱身體，像是沒了支撐的提線木偶，整個委頓在地。

　　安靜死寂的房間。

　　隻有她破碎粗嘎的認罪：“是我，我為了自己的兒子，做了個豬狗不如的事，我......我該死啊。”

　　藏在心底二十年的秘密，終于說出口，老婦人無法再支撐自己。

　　内心長久以來背負的罪孽，巨大的懊悔與愧疚，早已經把她折磨痛不欲生......

　　如今，她總算是在大小姐的面前，承認了。

　　她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唐毅愕然，瞪大眼睛，石化般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