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一整天都在長房，幫著擇菜、洗菜。

　　族裡一家出一個婦女幫廚師幹活兒，顧耀堂是個鰥夫，隻能讓女兒頂上去。

　　顧小曼跟一群大娘嬸子們一起幹活，一點不偷懶。

　　天上的雪停了，但是地上有很多積雪，到處都是泥巴。好在顧小曼有靴子，不會踩臟腳。

　　很多沒有靴子的人，直接在鞋外頭套上了稻草編的草繩鞋，很快就會濕透。

　　這個時候就凸顯出顧耀堂家裡的不同，他家裡三口人有兩口吃商品糧的。

　　看，那個爛賭鬼身上穿著軍大衣配燈芯絨褲子，腳上是不透水的靴子。

　　顧小曼今天比較低調，身上套的亡母的舊衣服，戴上了她的特製「雷鋒帽」，裹的像個球。

　　混在一群婦女中間，從後身看，一點看不出來是個小姑娘。

　　顧耀宗的老婆孫麗梅誇獎顧小曼：「小曼幹活手腳真快，多少丫頭跟你這年紀都不大願意出門。」

　　顧小曼笑道：「四伯娘，我也懶得很，這不是我媽不在了，我沒辦法麼。」

　　旁邊劉翠花低著頭幹活兒，一句話不說。自從楊老闆入獄，她更加低調起來。

　　今天顧景財結婚，她全程隻能在屋子外頭幹活兒，不能進堂屋，更不能靠近新娘子。不光是她，連顧耀堂這個親叔叔今天都不能進新房。

　　顧小曼不大喜歡這種風俗，人家喪偶本來就很慘，還歧視人家。

　　不遠處，顧家一群少年們在顧耀宗的指揮下忙個不停。顧景元沒來，他要照顧爺奶。

　　忙了一上午，擇菜、洗菜，幫廚師幹活兒，等到中午飯點，顧小曼找到個托盤，盛了四碗飯，兩碗菜，一起端了去爺奶家。

　　今天不是正日子，沒有肉，但是有豆腐，還有點粉絲！

　　顧小曼十分開心，等明天就有肉吃了。

　　到了爺奶家裡，顧景元正在收拾老兩口的房子，快要過年了，他把家裡好好打掃一遍。

　　這是顧小曼要求的，她怕人家說兄長偷懶不去幫忙，特意讓兄長這兩天幫爺奶搞大掃除。

　　「哥，來吃飯！快，要涼了！」

　　平安不行地在顧景元腿上蹭來蹭去，一隻狗硬把自己活成了貓。

　　顧景元停下手裡的活兒，端起其中一碗給奶奶。

　　吳改霞看到自己碗裡滿滿一碗乾飯，忙倒了一半到孫子碗裡：「我吃不了那麼多，乖乖你吃。」

　　她雖然總是忘記孫子叫什麼名字，但疼孩子這事兒是刻在骨子裡的。

　　顧景元想還給奶奶，顧小曼攔住了他：「哥你吃吧。」

　　她剛才盛飯的時候特意盛得多，就是想讓兄長多吃點。

　　不光是奶奶的吃不完，爺爺那一碗也遠超過他平日的飯量，最後都進了兄妹兩個的肚子。

　　顧小曼吃了好大一碗乾飯，豆腐白菜粉絲，好香好香。

　　當天下午，顧小曼找到個輕省活兒，寫對聯！

　　她是族裡文憑最高的年輕人，裁紅紙、研磨這些活兒都是她的，她還背了好多寓意好的對聯給顧耀宗。

　　顧耀宗是族長，對聯是他來寫。

　　顧小曼看了看他的字沒說什麼，莊稼人嘛，能寫成這樣很不錯了。她不準備顯露才藝，就大伯娘那個性子，她要是提筆寫對聯，回頭大哥大嫂吵架都能賴到她頭上。

　　顧小曼愛上了參加喜宴，跟著幫忙幹活，兩天都能吃好喝好！

　　第二天上午，在一陣喜慶的嗩吶和敲鼓聲中，大房長媳柴小鳳進了門。

　　顧小曼第一次見到柴小鳳，長相普通，羞羞答答的，身上的紅衣服跟臉蛋一樣紅。

　　看過熱鬧後顧小曼出了新房去院子裡。

　　柴家人拿話壓顧耀祖和徐春梅：「聽說廠裡要給景財分房子？這真好，這樣你家裡就省下了給景財蓋房子的錢。」

　　這話的暗中意思是讓顧耀祖直接把家分了，顧景財帶著新婚妻子去住新房。

　　顧耀祖和徐春梅的笑容非常勉強，好不容易娶了兒媳婦，本來一家子要在一起生活的。現在廠裡分了房子，總不能空著吧？

　　可大房夫妻兩個不想和大兒子分開，老二還沒成家呢，他們想指望大兒子幫忙給弟弟成個家。

　　顧小曼聽到這話後也開始思索，如果自家也分了房子要怎麼辦？

　　肯定不能讓賭鬼爹一個人住在那裡，三十多的光棍，手裡有錢有房沒老婆，兒女不在身邊，那就是塊肥肉。

　　看來得讓兄長跟過去。

　　可是兄長去了鎮上，家裡的田怎麼辦呢？兄長去了鎮上什麼都幹不了，而且家裡還有兩個老人要照顧。

　　顧小曼看到顧耀祖兩口子勉強的笑容，心裡痛快極了。

　　你們欺負我哥的時候不是怪厲害的，碰到強勢的親家就慫了吧。

　　呸！

　　顧景財剛從新房裡出來，聽到嶽父家裡的人說這話，他剛開始隻是笑，等看到母親臉色不好，他才笑著回了一句：「我在哪裡住都要孝順父母的。」

　　大房兩口子這才找回點面子。

　　顧耀祖說場面話：「我們家住了多少代茅草房，終於能住上樓房，以後我兩個兒子都能住樓房，讓我住豬圈我都願意！」

　　顧景財忙道：「爸，到時候你們跟我一起搬到鎮上去住。」

　　顧耀祖的腰桿挺得可直了！

　　人群中的顧耀堂撇了撇嘴，他就不喜歡他大哥這個樣子，天天做白日夢！

　　送親隊伍中有人拿眼睛去看顧小曼：「這是景財的妹妹？怎麼你哥沒來呢。」

　　顧小曼懂了，人家知道她是堂妹，還知道她有個情況特殊的親哥。

　　顧小曼笑得十分甜：「我哥在照顧我爺呢，我們兩家輪著來的。這兩天大伯父家裡忙，我哥一直守在那裡呢，給我爺換衣服、按摩、喂飯。要過年了，我哥把房子掃一掃。」

　　來人笑道：「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顧小曼笑著回了一句：「那可不，別人不願意乾的活兒丟給他，我哥從來沒有一句埋怨。我之前說我哥太傻了，要跟哥哥們好好學一學怎麼偷懶！」

　　顧耀祖臉色一變，怕侄女胡說八道，忙進屋找了兩朵綢子做的頭花出來塞給侄女：「小曼，你大嫂說你聰明孝順，她送你的，你拿去戴。」

　　顧小曼笑道：「大嫂真好，等會兒我就給我爺奶送飯。」

　　顧耀祖點頭：「那你去吧。」

　　柴家人笑而不語。

　　顧小曼臨走的時候又道：「等回頭廠裡要是能把我大哥和我家分在一起就好了，相互有個照應。」

　　說完，顧小曼在徐春梅的白眼中往廚房而去。

　　她不坐席，她找了好幾個大碗，讓廚師給她盛了三大碗菜，另外找了一個盆，盛了一盆飯。

　　今天是正日子，菜好。

　　廚師給她舀了滿滿一碗肉，有豬肉、有雞肉、還有魚混在一起，另外一大碗素菜，豆腐、蘿蔔、白菜，她還讓廚師單獨給她舀了一碗豬油渣燉粉條。

　　顧小曼端著飯菜火速去尋兄長，又能美餐一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