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停下腳步，收起笑容，看著對面的父子兩個。

　　顧耀堂欣喜地大聲喊道：「小曼，小曼！」

　　顧小曼慢騰騰走過去：「哥來了。」

　　顧耀堂又喊了一聲：「小曼。」

　　顧小曼把臉一扭，不理他。

　　顧耀堂一噎，女兒跟他拍桌子吵架的時候，他可興奮了，能跟她吵兩個小時。可女兒耍脾氣不理他，他一點招兒都沒有。

　　顧耀堂調整好心態，陪著笑臉道：「小曼，我給你哥買助聽器來了，錢都湊齊了。金家給的錢，我和你哥這兩個月的工資，我又問人家借了點，一千一百塊！」

　　他說完就掏錢。

　　顧小曼忙道：「別在這裡掏，大門口多的是小毛賊。」

　　顧耀堂哦哦兩聲：「那先不給你，隻有一千一，夠不夠？」

　　顧小曼悶聲道：「不夠，要給醫院一千。雲舟兩次幫忙交定金，前後墊付了四百塊。」

　　顧耀堂撓撓頭：「那，給醫院一千，再還他一百？剩下的慢慢還。」

　　旁邊顧景元道：「爸，妹妹沒有錢了。」

　　顧耀堂罵罵咧咧的：「他媽的，怎麼哪哪兒都缺錢，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顧小曼回道：「先還他一百，剩下的我們慢慢還。」

　　顧耀堂嘆口氣：「隻能這樣了。」

　　顧小曼見他這麼遠來送錢，態度好了一些：「你們吃飯了沒？我帶你們去吃飯吧。」

　　顧耀堂點頭：「行，走，去吃飯。」

　　顧小曼帶著父兄吃飯，去醫院，順利取到了第二個助聽器。

　　顧景元第一次戴兩個助聽器，神色有點緊張，一直拉著妹妹的手。

　　醫生幫他戴好兩個助聽器：「可以了，你們試一試，以後可要保管好，不能摔、不能見水。」

　　顧小曼喊了一聲：「哥。」

　　她控制了音量，比以前小一些。

　　顧景元聽到了，他欣喜地看向妹妹：「小曼，我聽到了，跟之前不一樣。」

　　顧小曼笑道：「這種聲音才是正常的，立體音。」

　　顧景元十分高興，拉著妹妹的手：「小曼，謝謝你。」

　　顧耀堂哼一聲：「怎麼不謝我呢。」

　　顧景元看向父親：「爸，謝謝你，我以後會好好對你的。」

　　顧耀堂這才高興點：「你知道就好。」

　　剛驕傲完，他一扭頭瞥見女兒的死亡凝視，立刻咳嗽一聲後道：「那我們回去吧。」

　　爺兒三個一起出了醫院，顧景元把自己帶來的一個超級大的布袋子給妹妹：「小曼，這裡有金燕姐給你做的一雙鞋，有我去茶山上摘的野茶葉，還有我昨天做的艾草糰子、豬油渣包子、之前腌的鹹蛋，還有我做的炒米，都給你。」

　　顧小曼接過袋子，打開一看，笑著回道：「哥，你辛苦了。」

　　顧耀堂哼一聲：「他辛苦什麼，在家裡玩了一個多月，一分錢沒扣，老子在深山老林裡當了兩三個月苦力。」

　　顧小曼看向賭鬼爹：「爸，我哥現在好了，有你一半功勞。以後好好過日子，別作怪，也別使小心眼。等以後賬還清了，再繼續給你發零花錢。」

　　顧耀堂猛抽一口煙：「你個小王八蛋是真狠心，說把老子丟掉就把老子丟掉。」

　　顧景元見父親和妹妹見面就鬥嘴，忙對妹妹道：「小曼，爸當了技術員，一個月四十塊。」

　　顧小曼眼睛一亮：「真的啊？」

　　顧景元點頭：「真的。」

　　顧小曼誇了一句：「爸你真厲害，沒上過學還能當技術員。」

　　顧耀堂把兇脯一挺：「不就是一個技術員，以後老子幹班長給你們看看！」

　　顧小曼瞥他一眼：「你要是能幹班長，我給你磕頭。」

　　顧耀堂哼一聲：「老子不當班長，你該給老子磕頭還是要給老子磕頭。」

　　顧小曼又問道：「那你們班原來的技術員呢？」

　　「當班長去了？」

　　「王伯父幹專工了？」

　　顧耀堂竊笑道：「沒有，老王脾氣大，領導說還要鍛煉，就選了另外一個班長幹專工，我們班的技術員去頂了那個班長，我頂了技術員。」

　　還沒等顧家父子兩個等到去火車站的車，來了一輛學校方向的車，從車上跳下一個人。

　　顧景元眼睛一亮：「雲舟！」

　　謝雲舟笑著打招呼：「顧叔回來了。」

　　顧耀堂嘴上笑，心裡把謝家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肯定是這個小王八蛋告的狀，廠裡才把老子扔到深山老林當苦力。

　　「雲舟來了。」

　　謝雲舟解釋道：「中午閔大哥找小曼，金萍說你們來了，閔大哥擔心小曼一個人回去時不安全，讓我來接她。」

　　顧耀堂繼續在肚子裡罵罵咧咧，沒骨氣的東西！

　　謝雲舟跟顧景元說話：「景元，你感覺怎麼樣？」

　　顧景元彷彿又變成那個乖巧的小可愛，雙眼發亮地看著他：「聲音大了好多。」

　　謝雲舟也跟著高興起來，她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恭喜你。」

　　車來了，顧小曼提醒父兄：「爸，車來了。」

　　顧耀堂扯著兒子上車，臨走時瞥了謝雲舟一眼。

　　謝雲舟對著他微微一笑：「顧叔慢走。」

　　顧耀堂氣鼓鼓上了車，肚子裡罵個不停。

　　顧小曼看著越走越遠的車，心裡突然有點不安起來。

　　「雲舟，我哥好了。」她輕聲道。

　　謝雲舟嗯一聲：「恭喜你。」

　　顧小曼側首看著他，眼神有些空洞：「雲舟，我的任務完成了。」

　　謝雲舟臉色驟變：「小曼。」

　　顧小曼挪動腳步，正臉對著他：「雲舟，我來這裡，是為了景元和小曼，我不想他們被人害死。」

　　謝雲舟的心狂跳起來，他的聲音都有點顫抖：「小曼，你，你要去哪裡？」

　　顧小曼一直看著他，過了好久後道：「雲舟，你記住了，我叫蘇瑾瑜，小名媛媛。」

　　謝雲舟呆住了，他一眼不眨地看著她，過了好久後才消化這個信息：「你，小曼……」

　　顧小曼對著他微微一笑：「雲舟，謝謝你，我會一直記著你的。」

　　謝雲舟慌得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小曼，能不能不走，你走了，我去哪裡找你呢？」

　　顧小曼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也許我走不了，也許明天就走，一切都是未知數。雲舟，你懂我的意思嗎？」

　　謝雲舟懂，她在告訴他，她隻是過客，讓他不要留戀。